到了腊月二十三,先前给陶行简当管事、因管着林黛玉所有京城产业、所以被送了身契过来,名叫江永的,前来给黛玉报账:
“京城内外,共有宅院四所,均出租给官宦人家居住,租金若干。铺子二十六间,掌柜并伙计百二十人,刨去一应费用,利润若干。京郊田庄四个,大小不等,庄头三个,今年出息若干。
“今年共计收益:六万三千七百二十九两。年中曾给姑娘拿了一万三,如今这里是五万零七百二十九两。五万的整银票,七百多是散碎银子。
“这所宅子乃是御赐,然修缮费用、买人花销,走的都是陶监的账。我大略算了算,陶监这边出了有七千多两。”
“世叔的银子不用还他,他以后送东西来,也不用多说,该多少,按市值估价,通记下来便是。
“你明儿先去找一找合适的地段,照着这个价钱,不论是宅子还是地,买下来,也不用写世叔的名儿,倒给他惹事。
“日后也是这个规矩,家里年节走礼就算了,但是日常世叔出的大宗银物,不能让他白填进来。
“三五年,我保不齐出嫁出京,都不好说。临走的时候,你们记得提我,要把这一部分给世叔留下。”
黛玉边想边说,又示意江永把银票和银子都给小红,然后笑着看他的脸色舒展了些,因问道:“你是哪里人?家里还有谁?”
江永是个高个子,黛玉又坐着,他得低头才能看见黛玉的表情眼神,当下垂眸道:
“小人是陶监的同乡。早年间家里走水,一家子都没了,只有我一个人因在田间劳作,活了下来。
“正赶上那年陶监回乡祭祖,见我险些饿死,便把我带进了京。因不爱读书,所以便学着做了生意。”
“若是这样,你该是平头百姓,怎么世叔给我的身契里,也有你的?”黛玉好奇。
江永不自觉地搓搓手指,脸上有些红:“小人好赌。大监也曾放过小人的籍。然一旦自由自在了,小人便把攒的家底都输光了。
“大监无奈,只得再让小人签了身契。这样一来,小人就等同于没有自由,主人家的话就是天。小人胆小,一旦有了这柄刀悬着,便能勤谨挣钱。”
黛玉不由失笑:“你是不肯离开世叔吧?不然换个主子又能如何,你看你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江永忙跪了下去:“小人不敢。”
“世叔必是极信任你,才会把我这些产业都交到你手里。你在我这里,便跟在世叔身边没区别。往后世叔的事情,我想不到的,你提我。
“他老人家待我这样掏心掏肺,我必也会好生报答他。日后若没人给他送终,倒也用不着什么徒子徒孙的,都有我呢!”
黛玉笑一笑,抬手让他起身,“家里的生意交给你,世叔放心,我也放心。既然没有家了,你就住在前院吧。给自己置办些鲜亮行头,明儿过年也让世叔看着高兴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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