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马车吱嘎吱嘎,轧过柔软的雨泥,荒寒山中开了两三杏花。
很早以前闻名问过他的梦想,他说想有个家。
晚一些时候茘姬问过他的理想,他说我们一家再也不分离就好了。
更晚的现在,闻寂只是笑,道:“小豆腐脑啊,师哥怎么说的,要你乖你不乖,惹出祸来了是不是?…跟师哥回家啊,师哥也长生不老啦……”
“……这会子,这会子…”
“……”
他终于还是,把这注定加于一人身上无尽痛苦的想法,藏在了心里。
后来闻寂收了一个小徒弟。那时他已被锁在铸剑池中。
闻寂领来介绍:“兰琻。叫师叔。”
兰琻乖巧:“师叔好。”
跟闻寂缩小版一样,穿着同样款式的蓝袍,背着同样款式的剑匣。
他疑惑:“你儿子?”
“带着你这个拖油瓶,谁嫁啊。”闻寂不着调地回答,“收养的。我新开了家古董店,没空总陪你长吁短叹,以后让兰琻陪你玩,省得想不开得抑郁症。”
他:……
闻寂转身就走。
他同小师侄面面相觑。小师侄感慨道:“师叔你一定欠了师父很多钱吧。”
他:“根本不是。而且你师父侵吞了我的家产。”
搞什么,搞得像两人之间对不起的人是他一样。
小师侄笑嘻嘻地趴在白玉台上跟他对视,托着腮,左摇右晃地打量他。
这孩子瞳眸清澈,一看就聪明极了。他心中便有再多苦闷,对着孩子也发不出来,便带孩子一块漂在柏枝下的水上晒太阳。
“师叔。”
“嗯?”
“你讨厌师父不?”
“…不讨厌。”
“他很害羞的,有很多话他不好意思跟你说。”
“?”
小兰琻顾左右而言他:“师叔啊,师父给我零花钱,让我分一半养鱼陪你玩。”
“……”
他真是不知该如何吐槽。先是小徒弟,后是鱼,再这么待遇退化下去,会不会连饭都不送了。
“师父说你蠢得要死,以他的智商不想跟你多说半句废话。所以让我来说。”
好罢,听这语气,定是本人无疑。
“诸侯已立国,必不愿再受帝制约束。你前年起兵,不止是面对帝徵的阻力,更是与天下为敌。所以,帝徵一呼百应,而你孤军无援,败局一开始便已注定。”
他只淡淡闭目。平静道:“你当我不知道么。只是我以为,再难我也能成功。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削平群雄,他便一世无忧。”
“闻寂。”
“你竟也叛我。”
躲在古柏后的青年默默无言。
“你今后再为利诱,想必也会饿死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