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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十二叹道:“不然,我们如何能保证,蓝庭主不会将我们的回答传讲出去。”请罪一礼,自竹筒中再取一小小白梅酒囊,温声道,“此事确然艰难。蓝庭主若不答应,请饮下忘忧枣酒,方才所谈,尽皆忘去罢。”
蓝梅支额,沉思不语。良久良久,才问道:“。。。你们会如何对枢?”
裴十二静静道:“如裴家幼童,尽心呵护长大,同时以秘令规训,一同裴家子弟。待其成年,便如我这般,听候差遣,四处做事。”顿了顿,说道,“这世上,没有比裴家更安全的地方。琼华乱世不曾停歇,裴家却鲜少有人亡故。”
蓝梅被说动了。
儁奕静默不言。
半晌,蓝梅干哑地笑了一声,凄凉应道:“好。好好对枢,不要给我委屈了。否则,我也不会放过裴家。”
裴十二应道:“喏。”
依清棠山路转折而行,长松横于道空,磐石苍苔,朴果滴于马头,旋坠溪水。
兰琻同渊穆悄悄道:“这处没有清棠。”如同普通的山。渊穆颔首不言。但是感觉很奇怪,正气十分充沛,连身体都觉轻灵。两人默不作声,默契地稍稍近马而行。此时一路静默的大军,更加寂静了。山中连一声鸟啼都无。
走到一座横亘的石壁前,此路便行至尽头。
蓝梅驻马,静待于崖壁的清丽朱碧果下。仿佛剎那之间,果熟枝枯,竟有白雪飘落,众人惊觉,此地已然如入冬时,连溪水都已成冰,锦鱼冻于其中,而山栗都已黄熟,崩裂在地,滚到马前。似乎时间陡然被偷走夏秋两季。
又过一会,一支手破壁而出,伸手讨要。蓝梅将舆图同虎符交上,手指微动,抚摸过舆图肌理、虎符铭錾,舆图便在蓝梅手中化为乌有。
渊穆眉头紧皱,似有所明。兰琻看看他,想等无人之时再问。回头时,却惊见石壁已然消失——而自清香松枝中远望而去,只见狼烟四起,精丽飞檐、朱阁画楼——这形制?白枣学宫?
蓝梅深深吸气,平静道:“诸位,我们到榆庭了。”
不到三个时辰。
这清棠山的可怕,儁奕和裴家,都远远低估了。
六十年后,太史令桂时若的云华史稿终于完工,写到这段,题注为“西征榆庭”。尚书令桃川玄浚览阅后,朱批改之,称为“榆庭奇胜”。因当时零皇与王尊列侯正在宴乐歌舞、寻欢作乐,只当榆庭已败,大可高枕无忧。然而蓝梅带领清棠、瑶华联军自清棠北山奇袭而下,诸魔不曾防备,而榆民也陆续闻听消息、赶回家乡、加入战场,双方纠缠鏖战五天,零皇暂时领兵退出榆庭,而三国军队也人人负伤,阵亡众多,战况不可不谓之惨胜。
当夜,蓝梅带领榆民,再次登上青榆岫顶,将青榆大旗插于祖榆之上。
八百年老榆新枝蓬勃,旗杆上血已枯竭。枢的残躯也已为随后而来的裴家带走。
朝阳终露,旌旗招展。兰琻仰望时,其光芒让他不禁抬手挡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