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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卿再也不想睡觉,她立马要下榻,菱歌急忙为她寻来了鞋子,官卿掠过地面上的火钵,来到书案前,找到了纸和笔。可仔细想想,在陈国淮安,也不知道有没有魏国的眼线,她只是记得自己听说过,淮安城中有一家叫“李铁髓饼”的铺子,老板李铁就是魏国人,做的一手好髓饼,但官卿还不敢太过张扬,以免李铁露馅儿。
“菱歌,你就让跟那个髓饼的李老板说,就说,问他可知道‘鱼目明珠’这四个字?”
菱歌仿佛心不在焉,官卿说了一遍之后,好像没有记住,官卿有些着急,手掌在她的面前晃了晃,直到菱歌回过神,官卿吐了口气:“菱歌,你在听我说么?”
菱歌立刻起身:“我记住了,等天色晚一些,我就去。”
她神魂不属,留在红柿居陪了官卿一个下午,直到日头西落,官卿看看天色,开始催促她。
看到娘子这么紧张兴奋,菱歌有话说不出。可到底还是在官卿的催促之下去了。
菱歌没有出门,而是越过了几道回廊,穿庭过院,最终停在了世子的书斋前,她叉着手,恭恭敬敬地道:“世子。”
里头无声,菱歌大着胆子走了进去,见李圣通在里头,隔了一道屏风,隐隐约约可见他正在处理世子的伤口,世子趴在床榻上,一动未动,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了,正当菱歌预备退去,稍后再来时,屏风后头传出了谢律低沉的嗓:“都说了?”
“是,”菱歌颔首弯腰,“都照着世子的吩咐说了。”
谢律偏回视线:“那她呢?说什么?”
菱歌不忍告知世子,还是道:“娘子很欢喜,立刻……让我去找卖髓饼的李铁,问他一句可知道‘鱼目明珠’四个字。”
顿了顿,谢律低沉地一笑,因为疼痛的关系,嗓音变得极其暗哑:“这应当就是魏人传递联络讯息的暗语了。”
菱歌犹豫着,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世子真的要这样做么?就算是假的,可是娘子不知道,她会恨你一辈子的。”
谢律的脸苍白而疲倦,李圣通处理完毕之后,他犹如刚从水里爬上来,整个身体都泡在盐水里,汗衫被湿透了,隐隐露出肌理线条,菱歌看不见,她只是垂着脑袋,不知道世子伤情如何,许久后谢律才缓过来,慵懒地一笑,五指盖住了眼睛。
“恨也很好。”
既然不再爱他了,那便恨他吧,恨上一辈子,比忘记了好。
就算将来,她回到魏国以后,和方既白成亲,带上书杭,一家三口人过上幸福宁静的日子,只要她永远记着一个叫谢律的人,他便已满足。
……
官卿是被一阵喧闹嘈杂声音惊醒的,清醒时,天已全黑,她察觉到什么,飞快地坐了起来,看向窗外。
虽然门窗封锁,但屋外还是有一簇簇火把高擎,映亮了绿窗纱,官卿心跳骤停,一种不妙的预感摄住了魂魄。她弯腰把床边的鞋履拾起,立刻穿上,披上外衣出门去。
这间到了夜里乌漆墨黑的红柿居小院,此刻亮如白昼,无数人举着火把,将这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她看到菱歌,被人用绳子捆绑着压在人群中央,发丝不整,额头脸颊都是伤口,身后彪形大汉将她腘窝一踹,菱歌便整个跪在了地上。
官卿眼眸一震,“你们干什么?”
她的目光倏然略过菱歌,看向那乌泱泱人群的中央,在一片静立的人海中,谢律坐在一方虎皮大椅上,单腿上支,抵在椅面,火光熊熊,照着他冷峻戾气的脸,仿佛下一瞬便是万钧雷霆,杀伐凛然,官卿的心再度停滞。
她忽然懂了,是她愚昧了!
菱歌今天答应替她传递消息,可谢律好不容易才把她从魏国掳到陈国来,他又怎么可能如此轻忽大意,让日日陪伴在她身边的菱歌有机会向外传递她身陷囹圄的消息?
又或者,谢律故意放松警惕,根本就是在做诱饵,是她一时欢喜过了头,连累了菱歌!
那件外衣被一阵哆嗦抖落在地,寒风吹来,官卿身上冷透,她战栗地看向谢律,话都说不完整了:“你,要做什么?”
“该我问你才是,”谢律柔漾浅笑的眸,深邃而阴冷,不见半分和熙,“你让这个丫头,做什么?我让她来照顾你,没想到她居然胆大妄为,吃里扒外,拿着我的俸禄,去帮你联系魏人,设法来将你从我的身边夺走。卿卿,我早就告诉你,不要试图逃跑,你跑不了。”
“你放了菱歌,这是我和你的事!”官卿冲上前,却被人拦下,她现在和谢律的距离,就似隔了一道天河。
谢律从大椅上起身,负手而来,一手挑起了官卿的下巴,拇指留连地轻抚。官卿杏眼怒瞪着他,恨不得吃掉他的肉,谢律笑了。
“谁若帮你,我便杀谁,你便会知道,不要去连累帮你的人了。”
他眸光变冷,咽喉一紧。
“杀了。”
作者有话说:
狗子真的越来越偏执了,卿卿要是走了,谁来救他呢?
第68章
伴随着谢律一声令下,身后刽子手举起柳叶刀手起刀落,一刀从菱歌身后刺入,霎时间一股热液飞溅出来,菱歌眼珠死白,往前扑倒,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便当即毙命。
官卿发出凄厉的嚎叫,欲冲上前的身体却被谢律抵住,两名武士将官卿拽着,她动不了,雪亮的眸子好似染了血一般,冷厉仇视着谢律:“你杀菱歌!谢律你真的疯了么?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谢律胸口一恸,好像有什么,碎裂成了无数块。他好像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她不爱他,他心如槁木,当她如己所愿地恨他了,他还是生不如死。为什么会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