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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律在罗汉床上向着灯而坐,手中攥着一把刻刀,正在雕刻一样物事,刻刀搓开一点点木屑,他俯唇吹落,掌中的木雕美人已成型,衣袂凌空,姿态窈窕,似乎正在翩跹作舞,宛如神女。
元洛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来到谢律的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世、世子,不好了!世子妃她……她跑了……”
谢律掌中的刻刀向前不经意一划,登时将左手的食指指腹擦出了血。一抹血痕沿着伤口渗出,滴落在地。
谢律失神片刻,在元洛跳将起来,恨不能立刻摇醒世子的时候,谢律回过了头。
没有世子妃,世子更不可能撑下去了,元洛心如死灰,恨不得插上翅膀代世子追过去,可最终,谢律也只是掀了掀苍白的唇,幽幽道:“让她去吧。”
元洛傻眼地望着世子,他坐在灯火锦绣里,却是恁的寂然,宛如熄灭。
“世子你……别让世子妃走,奴婢求你了……”元洛沁出了热泪,两眼巴巴望着谢律,盼着他能动一下,不需要亲自去,只要下令,王府的守备在世子妃出门之前就能将她捉回来了。
谢律看着掌心的木雕美人,一瞬凝思。
……
官卿没想到,自己居然真有逃出生天的一日,她才刚沿着偏门出府,转入巷道没跑多远,迎面便撞上了马车,本以为是谢律派人来捉自己了,吓得立马往回跑,谁知马车快得到了近前,将她一把扯上了车,官卿骇得脸色都变了,嘴唇哆嗦着,这时,从车门后伸出一只手来。
看到这只白净修长的手,官卿的心便安了。
“先生,你竟然真的来了。”
方既白身体有多不好她是知晓的,这么多年,方既白就算是春秋两季,也必须穿着大袄抵御寒气,只要受风,他的咳疾便会加重,庞惠都说,方相公这是痼疾,须得一生都仔细料理,否则不遵医嘱,拖得严重了,便很难恢复。
尽管身体这样差,方既白还是不远千里从许都一路而来淮安,来营救她。他一国左相屡次三番为她涉险,这个情官卿不能不领。
“多谢先生再度救我于水火。”官卿钻进马车里,长长地向方既白行礼。
“此地不宜久留,公主随我出城。”方既白将她安置在车厢,嘱托车夫赶车,务必在淮安宵禁之前出城。
出城去后,官卿这根紧绷的弦算是终于松了,想到便可以回魏国,回书杭身边,官卿几乎忍不住要热泪盈眶,太久太久了,从书杭生下来,还没离开母亲这么长时间过。
方既白将丝绢交给官卿,示意她鼻端有一抹灰,方既白喜爱洁净,受不了人邋遢,没想到在亡命途中,亦复如是。官卿汗颜接过他的绢帕,埋首清理自己的容颜。
方既白此刻才有了一缕笑意:“我们正六神无主,盘桓在王府几日了,谢家王府固若金汤,根本无从下手,没想到公主竟独自一人从王府中逃出,却是免去了最大的麻烦。”
是啊,太顺利了,连官卿都不知道怎会如此顺利。
今日的逃生路线,完全就是借用了谢律带她出城去城郊行宫的那条,此刻他们的马车也是在这条道路上,因为此处僻静,人烟罕有,出了城便可以撒蹄飞奔畅行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