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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不是便有三位大臣辅政,何需一人摄政?”
争议不下之时,秦楚越走到韩云锦身边,轻声道:“韩相,您已是百官之首,这摄政大臣由您来做,也不是不可。只不过,听闻孟都统在宫中御花园井中捞出一人,由人辨认之后,说是从前侍奉在大行皇帝身边的侍人,私隐之处,还有难以启齿的病症,或与陛下的病有些关联。权势如日中天自然是好,可一旦跌落云端,便是祸及满门,下官让孟都统再好好找一找,这宫里卧虎藏龙,说不定还有旁的发现。您说呢?”
韩云锦握紧拳头,她不是听不出秦楚越话语中的威胁,她看向荣蓁,荣蓁从始至终不发一言,眼神里更带着些漠然,她恨极了荣蓁这副伪君子的面容。
荣蓁轻抬眼帘回视着她,既无欣喜,也无悲戚,仿佛将要得到的不过是一个虚名,而不是权倾天下的快意。
最终,朝中一番商议,举荐荣蓁摄政,昭和公主继任新君,只待大行皇帝丧仪结束之后,便行登基大典,尊昭和公主父君陆氏为太后,垂帘听政。
第153章乔木
不过短短半日,陆嘉便经历大起大落,在奉宣殿时,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那个人却突然出现救下了他。方才陆蕴让宫人来传话:昭和公主将要继位。
陆嘉坐在房中,久久不能回神,他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鬓发微乱,那张脸仍是年轻的,不过十九岁的年纪,而他竟要成为太后了。
外面突然传来喧闹之声,陆嘉起身从寝殿走出,江鄢带人前来质问,陆嘉皱起眉,这一年来的折磨,让他下意识便要回避。
江鄢扯住他的手臂,陆嘉怔了怔,脑海中忽然浮现荣蓁扶住他那一幕,是啊,如今已然不同了,这后宫之中他才是天,江鄢没有资格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陆嘉将手抽回,冷下脸来,邱霜也护在他身前,陆嘉沉声道:“这里可是临华殿,容不得你胡作非为!”
江鄢面带急怒,“那你告诉我,陛下如何会驾崩,朝中大臣又怎么会让你的女儿做储君?陛下亲口许诺过我,只要我生下皇女,我便是既定的君后。一定是你,是你害了陛下,还要抢夺我孩儿的皇位!”
宫人在旁劝着,让江鄢莫要动了胎气,陆嘉冷笑一声,“从前我对你多加忍让,你却变本加厉,若你还是这般不知收敛,莫要怪我不留情面。”
陆嘉说完挥袖将他甩开,宫人连忙把江鄢扶住,江鄢恨声道:“你……你以为你做了太后便可以在宫里只手遮天吗?等我腹中的孩儿降生,即便做不了皇帝,也是藩王,而你呢,昭和公主非你血脉t,等她懂事一些,早晚会知道她的生父只是一个侍人!”
陆嘉却看向他的腹部,道:“你若是真的聪明,便立刻回你的寝宫去。我的确不能只手遮天,可你若真的惹恼了我,定能让你兴庆宫不见天日!”
陆嘉话音一落,一众宫人便立刻围了过来,作势要将江鄢“请”出去,江鄢识时务些,拂袖离开。
宫中丧讯传到帝卿府时,姬恒手下的琴弦忽而断了,割伤了他的手指,恩生连忙用绢帕将他的伤口按住,姬恒却僵在原地,许久才问了一声,“大人呢?”
那人将朝堂上的事简短几句说与姬恒,姬恒的脸色更显苍白,恩生见状不对,连忙扶着姬恒坐了下来,“主子,您别吓我。”
姬恒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晚上荣蓁回了府,正殿并未点灯,姬恒坐在暗处,荣蓁将灯燃起时,他闭上眼眸适应着这份光亮。
荣蓁走近一步,姬恒却问道:“是你做的?”
没头没尾的话,荣蓁却知道他想问什么,当尘埃落定之时,她就知道,此事瞒不过姬恒。索性也就认了下来,“是。”
姬恒倏地睁开眼,荣蓁这才发觉,他的眼中不知何时已经蓄满泪珠,眼眶泛红,“可她毕竟是皇姐的女儿!”
从郑玉死的那刻起,姬恒便隐隐担心着,荣蓁越是平静,越可能有大事发生,如今终于得到验证,因为郑玉之死,她借刀杀人,终是弑君。
荣蓁走到他身旁,想要伸手替他拭去泪水,姬恒微微偏过头去,颤声道:“我不想怨你,可你要我百年之后如何面对皇姐?”
这世间所有人都可怨恨姬琬,可唯有姬恒不能。
荣蓁收回手,叹了一声,“若是可以,我也不想走到今日这步。”
姬恒仰头看着她,即便知道她不会骗自己,也依旧望着她的眼睛,“你要这天下姓荣吗?”
荣蓁自嘲一笑,“我要这天下做什么?”
姬恒含泪望着她,“你不要这江山改姓,那你要什么,做权臣?古来有几个权臣可以善终?”
他还是在担心她,荣蓁伸手将他抱住,姬恒的脸颊贴在她腰间,泣不成声,荣蓁仰头道:“不论是名垂青史,还是遗臭万年,我都已经没有回头之身了。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百年之后,我去向先帝请罪。”
姬恒心中生起无力之感,明贤罪该万死,可即便这般,杀了她的人,却不能是他的妻子。他抹不去对姬琬的愧疚,又无法恨荣蓁,心如同被撕裂一般,“是我的错。”
自这日之后,姬恒便常居府中佛堂,他跪于佛前,望着长明灯火,若姬琬在天有灵,无论是非对错,一切罪责都由他承担。
而宫中,陆嘉从最初的惊喜过望到现在的落寞萧索,他跪在奉宣殿中为明贤守灵,一身白衣甚是素净,回寝宫歇息之时,邱霜替他揉着膝盖,见他有些颓然,“主子可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