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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不懂辞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陈述。
神君平静地向前,漠然地与三十六岛的群妖擦肩而过。
三十六岛的大妖自去迎龙骨,神君自去西北隅,谁也没打招呼,谁也没驻足,只当做从没爱过也没恨过。
赤水奔流出西洲。
西洲地势已经彻底改变了,不再破碎,不再褶皱,也不再自西北向东南倾斜。新的山川旷野形成新的大江长河。山崩谷平,上下翻覆的扬沙浮金流进水脉,汇聚成了一条条奔腾怒吼的赤河。
古老的祝歌声回响。
从夷丘之地一路跋涉,横跨大半个人间的巫族大巫们敲响夔鼓,如织女披线,引导大大小小的河流汇聚在一起,奔流进海。赤水一直被引到西北隅的浮岛周围,才停了下来,不再向前。
群巫绕岛跪拜,引导赤水环绕浮岛流动,灌溉。
神君越过俯仰跪拜唱祝祷告的大巫,踏上他终于敢来的小岛。
叮叮当当,叮当叮当。
若木上所有的银铃铛一起响了起来,犹如在奏一曲久别重逢的歌。整个古海,整个西洲的冰和雪都融化了,唯独这岛上死去的若木连同树底下一块方方正正的大石碑,依旧披挂着层层玄冰。
嘀嗒。
一滴血沿着青刀刀鞘落下。
即神君一身血衣地登岛后,又一人,一身青衣带血,登上浮岛。
神君没有回头。
青帝将手放到若木上,一层一层生机勃勃的青光浮出,没进树干。
他的面容还留有三四分叶仓的影子,他注视着神君的背影,有太多的话想说……想说鹿萧萧,柳师弟都还在,我也在,太乙不会灭不会亡;想说我只想做太乙的叶仓,罩一辈子的师弟师妹;也想说,太乙还在,你回不回来?
想说的那么多,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初不明白蝼蚁有什么好注意的人,如今有了蝼蚁的喜怒悲欢,也看到了丑陋中的美丽。最初为蝼蚁走下云端的神君,却已经被所有好的坏的一切,逼得疯魔冷漠,再也感受不到人间的呼吸。
世事的无常,就这样冰冷地嘲弄所有人。
咔嚓。
灰白的冰壳与坚硬的石碑一起破碎。
冰壳层层破碎,露出里面正在复生的若木。石碑片片风化,露出里面早已死去的愚笨大妖。它仍睁着眼睛,巨大的左手牢牢攥着。哪怕斩杀它的顾轻水,都不知道它手里到底是什么。
神君沾满血污的手落到石头上。
死去的石像忽然摊开了手掌。浮岛震动,地火贯穿上下,深褐的树根破土而出,若木巨大的树干通红如玉,异香扑鼻,逐渐有飞鸟受吸引,追逐而来,满世界都是群鸟在振羽,在那羽毛扑打声音中,仿佛还有一个声音远远传来……
……飞鸟会衔来其他地方的种子。种子落到岛上,厉风停歇的时候,种子就会生根发芽,盛开成姹紫嫣红的海。那就是春季。
一颗种子从石夷到死都没有松开的左手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