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很震惊。
她从来不知道爸爸妈妈还做过这件事。
用船运送死人是整个行业江湖传说的大忌,自古以来皆如此。但知意庆幸他们这么做了。
他们运回的是国家的烈士,也是许则匀千疮百孔心脏的粘合剂。段磊魂归故里,埋入乡土,小小少年得以见到生父‘最后一面’。
见到了他身上所盖的国旗,见到了他的肩章。
便衣行动十余年,在死后,才把警服穿在身上。
1岁时被爸爸牵着手蹒跚学步,2岁时骑在爸爸肩膀,5岁在大院里,孩童骑着单车歪歪扭扭,状如走蛇,但父亲的双手总在车座之后牢牢扶着,使儿免于摔跤。
再大些,小学开家长会,他摘回来三枚奖状。爸爸大手一挥,去门前小巷带他吃垂涎已久的棒棒糖。
有一天上午,被学长学姐带上了红领巾,稚嫩又庄严,大声宣誓。爸爸把他带到单位,骄傲说:我儿子,随我!
这些场景,在许则匀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
段磊永远是缺席的,为了更多家庭的完整。
旖旎的气氛,被沉重的话题压制。
也许明天醒来,她就要因为出现在许则匀身边面对明枪暗箭,但今晚,知意不想许则匀回忆伤痛入睡,梦里再一次体会。
她先问:“你昨晚睡好了吗?”
“想着你今天要来,很早就睡了。”
知意笑了笑,那他今晚可以适当熬夜吧?
又问:“你明天忙不忙?”
“不忙,你来了,我的事不就是陪你?”许则匀情绪低落,也挡不住天生会撩人的调调。
“那你陪我看电影。”她坐起身,双手拢头发。
“现在?”许则匀眉梢一挑,也跟着坐起来。
从她白皙的柔荑褪下皮筋,他亲自帮她挽了一个松松垮垮的低马尾。
和夜色莫名贴合。
小时候,知意会有起床气,闹起来只要许则匀帮她扎小辫。但男生的手虽然修长好看,却比不上阿姨的粗糙手指灵活。
许则匀只学会了两种发型:低马尾,和,双低马尾。
扎两个低马尾时,发缝也会弯弯曲曲。
照顾知意的阿姨常常看不惯,嫌弃得不行,但小姑娘就是喜欢。会顶着一头毛毛躁躁的头发,在学校里小小炫耀:“这是我哥哥给我扎的。”
周围的小姐妹里,从来没有谁的哥哥,有许则匀这样的耐心。
知意点点头,就要起身下床。
“看吧看吧,我看到这儿有影音室。”
他牵着她,说确实有。
让她在岛台边坐着等,许则匀则拿出两个水晶杯,问:“喝椰子水还是燕麦奶?”
知意的长睫毛仍是湿润的一簇一簇,扑闪扑闪:“燕麦奶。”
他便拉开冰箱,挑选。
姿态潇洒,目光认真,人又好看。很有点浪子回头的腔调。
但……许则匀,才不是浪子。
知意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多女孩儿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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