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孙成了阶级敌人,王人杰不敢还手,被太爷爷追着满村跑,逃到小学门口小卖部躲着,亲爷爷老村长一把拧着耳朵提出来,“看看你的鬼样子,活该挨揍!”
才出虎口,又入狼穴,从男子单打变成男子双打,还被爷爷按到红双喜搪瓷脸盆里强行卸妆,王人杰双手撑在脸盆架上,宁死不从,“爷爷,村口桥塌了,您作为村长不看看去?”
老村长挥着蒲扇大的手扇向王人杰的后脑勺,“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这龟孙怎么不早说!”
顺道把自己骂进去了,亲孙若是龟孙,他就是老王八。
野外考古现场的肖队长听到动静,忙骑着摩托车突突赶回来,老村长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搂着肖队长的腰,一起到了村口,此时坍塌的烟尘散尽,剩下满地狼藉。
肖队长跳下摩托车,暗自庆幸前几天刚把出土文物送到省考古研究所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古墓待开启,有望过年之前完成任务,和家人团圆。
老村长当时就跪下了,老泪纵横,“我爹一生心血,就这样没了!”
四十年前,老村长还不是村长,是村长他儿——王老太爷是村长。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村长王老太爷除了破四旧、开批斗会,还凭借倒背如流的语录去省城请愿,为村里争取到了一座桥梁。
这座连接两座山的石拱桥代替了脆弱的木头板桥,第一台拖拉机从石拱桥开进小山村,在这之前,数千年一直停留在农耕世界的兽夹村村民只能在一元纸币上女拖拉机手的图案看见机械文明。所以王老太爷在村里一直备受尊敬。
肖队长安慰老村长:“桥可以修的,人没事就行。你那孙子骑着三轮摩托车开过来桥才崩塌,可见是祖宗保佑,大难不死,后福无穷。”
刘顿一直是懵的,相似的危险再次出现,大脑产生应激反应,切断和外界的联系,达到一个类似贤者时间的状态,身体放松,无欲无求,平静祥和,在惊险面前犹如圣人贤者。
就像那晚开车把陈世雄和卢娜从海里拉上岸一样,从事发到清醒,这一阶段发生了什么,她都没有记忆。
眼神开始焦距,一张脸从模糊到清晰,是唐伯爵。
惊险的狂暴之路涌入脑海,刘顿猛地坐起来,血压飙升,差点晕过去。
唐伯爵扶着她躺回去,动作轻柔,看她的眼神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后不要冒着这么大风险来看我,野外考古条件很艰苦的,何况再过十天春节放假,我就回去了。”
“来都来了,还能半途而废么,看地图离你很近,不来一趟,心有不甘。”刘顿揉着太阳穴,慢慢从火炕上坐起来,“我真不知道这世上有这么难走的路,现在桥断了,晚上回不去,我得告诉医疗队——”
刘顿习惯性往枕头下摸手机,摸了个空,四处掏口袋,依然没有。
唐伯爵递给她一个卫星电话,“这里没信号,用这个打电话。你好像忘记一件事,在桥上的时候,三轮摩托车上扔的只剩下一箱老干妈了,你的手机应该在背包里。”
刘顿真的不记得了,她的记忆在发现石桥即将崩塌时戛然而止,扔行李减重这事纯属求生欲的本能反应。
一个月内两次摔手机,都是为了唐伯爵。糟糕的是钱包也在背包里,里面装着身份证和银行卡,挂失补办不要太麻烦!
唐伯爵和刘顿去山下找背包,希望没扔进河里,这样证件等物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
乡村非主流杀马特王人杰为逃避太爷爷和爷爷的男子双打,躲在断桥下捡腊肉和香肠,掰开一块石头,捡起胭脂红的腊肉,拍了拍上面的石屑和浮灰,“洗一洗还能吃。”
“王人杰,有没有瞧见我的背包?”刘顿问。
“没有,我帮你找找。”王人杰提出抗议,“人杰这个名字太土,叫我杰米就可以了,以前在城里美发店当洗头技师时,他们都叫我杰米老师。”
王人杰,十六岁高一辍学,去了北京大学……四百多公里以外的山东大学……坐102路公交车,在葛家庄下车,再步行两公里的南翔技校学进口挖掘机修理。
三个月后,从机械学院转到烹饪学院,专攻西点制作。两个月后,又换专业,按照兴趣,到了电竞专业,专攻打网络游戏,但手速不够,天赋欠缺,被劝退,按照排名第二的兴趣,选择了美容美发专业,但,他的学费生活费都花完了。
为了生存,王人杰成了美发店洗头小弟杰米老师,洗头技术不咋地,推销会员卡口才一流,很快攒了一笔小钱,买了梦寐已久的二手长江750三轮摩托车,贼拉风。
开车上班第一天,就被交警拦下来——没有牌照,不能上路。而且长江750尾气排放量不合格,没法办照。简单地说,就是只可以收藏,不能骑。
为了开车,王人杰辞职,衣锦还乡——这里没有管尾气,牌照发的宽松,满大街随便兜风,混成了乡村非主流杀马特群里的大哥。
杰米见刘顿身边的唐伯爵,露出神秘的微笑,“他就是你要见的朋友?拼了命来相见,不是普通朋友吧。”
刘顿有些为难,她和唐伯爵目前的阶段准确定义应该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他们知道彼此互有好感,迟早是一对;外界也是这样看他们的;他们知道外界是这样看他们;外界也知道他们知道外界是这样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