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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虚室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将这一队人送出去。眼看着人要迈出门槛,却有一人冲出来拦住了官兵去路:“大人,我要举报他们鸠占鹊巢,私占民宅!”
余大人旋即停了脚步,迟疑的看着白虚室,又看看那人,问道:“你说,怎么回事?”
“大人,在下郑骞,京城人,此处乃是在下祖宅,我自幼在此处长大,宅中院落房屋如何我一清二楚,奈何家道中落,家中唯剩在下一人,这伙人欺我势单力薄,以多欺少,占了在下的私宅。大人,我有地契在此,大人请看。”
余大人接过郑骞手里的房契,房契上写的清清楚楚,确实是此处宅子。
白虚室对着郑骞,不疾不徐道:“信口雌黄。医馆开在这里已逾十年,街坊四邻谁人不知,怎么突然就成了你的东西?你说这是祖宅,自幼住在这里,敢问阁下祖上是哪门哪户,这里可有人认得你吗?”
“旁人认不认得我有什么打紧,只要大人明察秋毫,看得明我这张房契上的白纸黑字便是,有什么比房契更能证明谁是主人?”
白虚室伪造出来的那份,到底不是真的,上面的印泥不如正品那般防潮防火。余大人对比着两边的房契,但凭肉眼看不出孰真孰假。他道:“那你说说,这次宅子如何布局,房屋几间,面积多少。”
郑骞一一答了,分毫不差。余大人刚从医馆出来,亲眼见过了自然知道他说的对,便清了清嗓子道:“此宅暂且封了吧,究竟归谁,就由两位自行去衙门听上头裁决吧。”说完便查下一家去了。
真是倒霉,倒霉透了。好端端的房契,怎么就落到了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手上?医馆里也没有入室抢劫的痕迹。医馆虽没有什么银子现钱,但也有不少好东西,什么都没丢,偏偏少了一张房契。
郑骞见人走了,看了白虚室一眼,也走了。那眼神里竟然不带半点嘲讽和攻击性,就这么轻易走了?简直就像完成任务一样,这不符合常理,若是存心为难他们,此时必然要炫耀奚落一番。这当然不是他的什么祖宅,但是走的太轻易,想必他另有目的。
留下几个官差催促他们搬东西,眼下医馆要被封,只能先收拾东西搬出去,等候庭审。白虚室收拾思绪,正要转身进门,却看见了远处一个人影,正毫不掩饰的直勾勾的看着这边。
那人一身黑衣,束着袖口,一半头发束成干脆利落的高马尾,白虚室一眼便认出那是裴钰。又是裴钰。
白虚室交代林精卫带着两个师弟进去收拾东西,自己则是往裴钰这边快步走来,他走到裴钰身边,狐疑问道:“你怎么在这?”
裴钰见白虚室过来,丝毫不惊讶,平淡的回答道:“随便逛逛。”
若是心里没数,白虚室绝对不会贸然去质问别人,但是房契丢失和裴钰的出现,这种巧合叫人无法忽视,裴钰站在这里简直像是在事先知道一样。白虚室道:“今天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
裴钰语气依旧平淡,气定神闲道:“你在怀疑我?”
“我是在怀疑你,难道你不可疑吗?”
“我的好师兄,医馆这一年多来的遭遇是有些不顺,但哪一次我没有出力帮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竟然被你这样冤枉,实在叫人心寒吶。”
裴钰嘴上否认,但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是惺惺作态之感,有意惹得白虚室恼怒。
“那你说说,你今天出现在此,是做什么?”
裴钰侧身瞥了一眼身后的包子铺,道:“不明显吗,买包子啊,这家做的不错,给师兄来一个尝尝?”
白虚室轻哼一声,道:“裴老板一手扶植起来的包子铺,自己吃着自是满意。”
“哦?此话怎讲?”
“医馆一有风吹草动,你就出现,若不是有眼线看着,还能是什么。莫非你觉得别人都耳聋眼瞎?连这个你也要否认吗。”
“不,这个我承认。我关心我的师门,留个人看着有什么错吗?但今天的事与我无关,我冤枉啊,顺路买个包子罢了。”
“好,你不承认,我便不与你多费口舌。要是我发现,你骗我,我不会放过你。”
“师兄别忘了,利息不算,你还欠我一千六百两,我可是你的债主,我这没催债,你却反过来威胁我,莫不是还不上了想赖账,先除了债主吗?”
白虚室方才有些怒气,此时听他如此说,觉得欠着钱多少矮了一截,便放缓了语气:“欠你的,我一分不少全都会还给你,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嗯,不急。”
白虚室但愿是冤枉了他。
白虚室拂袖而去,回去医馆收拾,还得找个地方暂时落脚。官府虽然办案效率慢,但不至于是非不分,白虚室知道过段日子他们定能重返这里。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都不至于让医馆面对灭顶之灾,这种小打小闹,不伤人却恶心人,给人添了许多麻烦。
白虚室走,裴钰也跟着他往医馆走,临走从刚出锅的一屉包子里顺了一个,被热气烫了一下,裴钰吹了两口边走边吃。
白虚室之前东拼西凑的那一笔银子已经还给了裴钰,现在手上又存下了几十两,本想找个时间再还给裴钰一部分,但眼下是还不了了,得动用这笔钱安置他们五口人。
官差看着收拾,带不了多余的东西,白虚室回去收拾几件换洗衣服,官差就匆匆的要贴封条。
五个人背着行囊,加上裴钰六个人,聚在医馆门口,原本是有些狼狈的事情,但是这几个人皆是神情自若,没有一点难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