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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进城后,才刚沿朱雀大街行了百余来米,身后便砰的一声闷响——城门关上了!
东方落月呼出一口气,她都不用去确认,其它侧城门必然也关了,她叹道:“看来这是要关门打狗啊。”
闻人青梧屈指在她脑门上一弹,道:“啧,骂我呢?”
东方落月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喜色,手已经攥紧了侧边挂着的斩。马。刀,锐利的目光扫视过街道两旁看似寻常的商贩,她看见了那些人暗藏于腰间的刀。
赤骥和盗骊就这样驮着四人在朱雀大街正中央缓缓行着,没有禁军开道,却莫名走出了仿若千军万马的气势。
沈桃有些紧张,不自觉地往罗红怀里缩了缩,小声问道:“罗前辈,我怎么感觉周围人目光不善吶?”
罗红觉得这孩子还挺可爱,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答道:“当然不寻常,你见过谁家卖煎饼的饼子做得这么稀巴烂还没倒闭的?——你再瞧瞧他们,太阳穴是鼓出来的、耳朵形如饺子,不是大内高手又是什么?”
话音刚落,伪装成商贩们的杀手便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他们眼神凶狠,手中拿着统一的匕首,刀刃在阳光映照下亮得刺眼。
马蹄不安地刨动起来,闻人青梧冲那为首之人朗声道:“这位好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今日敢入城便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临到头来也麻烦给个准话,好歹让我们做个明白鬼。”
匪首啐了一口,上前两步,用刀尖指向闻人青梧,道:“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我们都知道你是谁!这长安城不需要暴君女帝的统治,我们已有自己认可的君王!成王败寇,今日我们就要你做他的阶下囚、刀下鬼!”
“哦?”闻人青梧挑眉,似乎对他的话饶有兴致,“你们认可的君王?他是谁?”
匪首神色一正,居然抱拳对天行礼,莫名教人觉得他很虔诚,看来那人在他心中几乎要比肩神明了。
“当今圣上,乃是武帝之子,曾经的幽明王是也!而非你这牝鸡司晨、倒反天罡之辈!”
“唔,闻人青蛟?”闻人青梧轻叹一声,心道果然,面上却不露神色,嗤笑一声,“我那被疫病烧傻了的皇兄?你们竟然宁可认一个无心皇权之人为君王,当真不怕他是受人所控么?届时这江山才真是易主了!”
匪首几乎瞬间被激怒了,厉声大喊:“女贼住口!休辱我主!”
所有人操刀恒上,瞬时间如同蜂拥般扑向中央的四人。
东方落月旋身下马,将那斩。马。刀挥舞得快不见影,在正前方硬生生将包围圈撕开一道口子。
闻人青梧抽出清雨流霜剑,炫丽清亮的剑花如同霜雪,在人潮中杀出一条血路。
罗红单手持缰绳控马,另一手甩出精钢峨眉刺,使得四周刀锋无法近身。
沈桃虽然害怕得发抖,但还是抽出不可凌在前方挥舞着,胡乱间竟然还真的挡开一人。
“这边!——”东方落月大吼一声,将斩。马。刀横挥半圈,前方应声倒下了一排匪徒,前方道路终于被空了出来,她回头大喊,“从这里走!”
闻人青梧一夹马腹,盗骊便如同迅猛的闪电般窜了出去,在从东方落月身旁经过的时候,闻人青梧俯身拉住东方落月伸过来的手,将人一把带上了马背。
赤骥紧随其后,朝着宫门的方向极速奔驰,罗红边策马边沿途大喝:“女帝在此!何人敢挡!窃国者死!!!”
屋顶上无数流失像她们射来,比镇南关的狼兵追捕凶险更甚,又被东方落月的斩。马。刀和罗红的峨眉刺给当啷打飞,偏了方向没入地砖中。
神骏迅捷,不消片刻便来到那朱红的宫门之外,驻守的御林军却仿佛没有看见擅闯者似的,并未出手拦截,任由这四人径直入内。
闻人青梧翻身下马,其他三人紧随其后,进入了女帝日常处理政事所用的养心殿。
殿内掌了灯,自御座下到大殿门口齐齐两排花烛,烛中灌有沉香屑,火焰明亮而香气清郁。
闻人青梧一手持剑,一手负于身后,盯着独坐堂上之人,半晌后竟笑出了声,笑罢,她和那人打了声招呼:
“儿臣见过母后。”
养心殿
传闻武帝当年对褚皇后乃是一见钟情,曾于战场杀伐、生死攸关之际许下一生一世共白首的承诺。
只是这诺言在他成为九五至尊之后便做不得数了,他和她的爱恨皆不由己,而今更是天人永隔,那广为传颂的爱情佳话成了别人不敢笑的笑话。
闻人青梧抬眼望去,只见皇太后褚妍熙端庄华贵,眼眸深邃如潭,容颜皓月、肤白若雪,岁月仅仅在她眼尾和鬓边留下了细微的痕迹,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气质。
她有一双与闻人青梧极其相似的眼睛。
褚妍熙端坐堂上,凤袍绣有金龙腾云图,肩披翠绿翡石锦,流苏随着她放下茶盏的动作轻微摇曳,一举一动都完美符合当今时代对于“母仪天下”的定义。
闻人青梧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时候,母亲总是更喜欢哥哥一些,那时候她以为是母凭子贵,偏爱身为太子的闻人青蛟合情合理,毕竟她只是封建时代的女子,生得公主命而未被送去和亲,已是大幸,不敢奢求更多。
失望的次数多了,她便学会了不再期待——不期待能得到父母的疼爱,她只要自己更强一些、权力和地位更高一些,自然所有人都会对她另眼相待——她本不是天生的帝王,这才是她展露自己政治野心的开端。
茶盏轻磕在桌面,殿内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