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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没多说什么,让人搬了货,连着剩下的八万张纸的钱也一起结给了李妍年,又和来时一样,静悄悄地离开。
李妍年掂掂新到手的三两黄金,心想这顾明德也真是摸准了她的心思,连着要的纸张数目都是跟最后结账的黄金数目凑整的,这是一早就吃准了她肯定不敢跟他犟来着。
但谁让自己心虚,不敢跟人正经看叫板呢。她苦笑摇头,把三两黄金仔细收进仓库里。
认真说起来,她这会儿赚到手的所有钱里,最大头的还是从杜慕梅那里敲来的,前头救人敲了她差不多二十多两银子和首饰,后头买稿子加打赌赢来的赌金,前前后后大概能有三十两左右黄金,按系统上的金价来换算,也有二十七八万。
李妍年险些忘了杜家的那匹瘸腿马,之前她故意让人那样传话,杜慕梅果然受不住激将,让小厮传了话,说那马随李家怎么处置,反正她是用不着了。那马上回掉下坡摔断了腿,养好了走路也有些跛,可也值个二三十两黄金呢。
这么一想,自己对杜慕梅还挺不厚道的。人的幸福感果然是从对比中来的,一想到悲催的杜慕梅,李妍年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不过顾家大少爷突然一下子涨了胃口,李妍年心里也有些想法。他那书局要用的纸张她多少有数,多出来的这些纸张,恐怕是顾家又是买地,又是修园子,家里钱使得狠了,多少要从别的地方找补些。这其一就是她这儿,其二嘛,李妍年叹口气,只怕清水镇上的米价又要涨了。
李妍年所料没错,没过几天,黑豆便回来说米行里一斗米已经涨价到要一百文。不过即使米价高至如此,也还是有许多人天还没亮就跑到各家米行门前拍起长队来。
“今天又有人在店里吃饭的时候,趁着没人看见,就偷偷往自己衣服里倒。哎,要不是大舅妈她们机灵,一直留神盯着铺子里的人,险些又叫人偷了饭去。”
黑豆一边跟自家妹子讲着铺子里发生的新鲜事,一边忍不住叹气。
李妍年感觉自己又被打开了一个新世界,惊讶道:“把饭倒进衣服里?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啊?那样子还能吃吗?!也不嫌脏!”
黑豆却是十分同情:“人都要饿死了,哪里还会嫌什么脏不脏。要不是咱们铺子里早就有话放着,只能堂食,不能外带,不然我也是愿意舍些让他们带回家去。”
李妍年安慰他道:“现在才六月呢,等第一季稻谷有收成了,米价也就能降下来了。”
黑豆欲言又止,其实李妍年心里也很明白,村里人这几天要不是忙着挖草药找知了壳,地里干成那样,早就要为着点水打破头了。以前是除了种田没活路,年成再差,庄稼人也得硬着头皮把地给种好,往年赶上这样干旱的年成,为着争水,上下游的人家能扛着锄头扁担大打出手,不打出个结果来决不罢休。
这也就是为什么庄稼人大多重男轻女的缘故。除了根深蒂固的女儿是别人家的,儿子才能传宗接代的观点,在乡下,家里儿子多,不仅意味着劳动力多,也直接与干架的底气挂钩。李妍年见过村里有人仗着家里男人多,就今天挪一寸,明天占一尺,慢慢地就把隔壁别人家的田地给种了的事情。无他,就是因为边上那块地的主人家家里没儿子。
事主后来闹到里正李庆峰那里要讨公道,那人也丝毫不惧怕,还笑嘻嘻地说:“反正你们家没儿子,地也种不过来,我替你种种,又怎么了?”
当时里正当然是给了公道话,让人把占的地给退了。但场面话说归说,人根本不理会,该怎么占地还继续怎么占,连着事主后头都把那人家的霸道给整得没气了。
还找里正?人隔三差五地就往事主家里扔石子,要不就故意就在事主出门到地里必经的小木桥上涂桐油,一大清早看不清楚就直接摔个大马哈,尾椎骨都能摔得酥了。一连串手段使下来,事主还能怎么办,人家里男人多,儿子一串就生了八个,就连上门跟人拼命都拼不过,也只能忍气吞声地忍了,眼睁睁地瞧着人家占了自己的地。
当初李青山能那么容易就骗了李家的三亩地去,也差不多是这个道理。虽然有黑豆和毛豆两个男丁,但都还未长成,不过是两个半大孩子,李青山完全没瞧在眼里,只给里正垫了点银子,便顺理成章地占了侄子的地。
说白了,就是看谁的拳头硬,谁就占理罢了。
这道理李妍年这些日子是越发看得清楚,即使是做善事,要行使这份善心的前提,也是他们得能有自保的能力。
“不说这个了,哥,你刚刚说明天不到铺子上去是吧?那正好,明天你跟我去地里给三亩地浇水,顺便摘点叶子喂鸡。这些日子这些小家伙胃口越来越大,光喂叶子我手都快切断了。我准备明天再堆个泥塘出来,哥,你帮着我去地里多挖点蚯蚓回来呗。”
黑豆先是点头:“明天咱铺子是不开门。码头上最近货船少了,齐老三他们三五天总要歇个一两天,我估计是怕冲撞了那位贵人,所以顾杜两家刻意减少了跑船数目。齐老三还跟我抱怨,以前是巴不得活少些,现在都反过来了,这样天天闲下去,没钱赚不说,连吃饭的地儿都没了。他们那伙人都已经习惯了中午吃顿饱的,这样一天到晚都觉着手脚有劲儿,干活还不费力。咱们铺子一关门,家里只有杂菜糊糊吃,吃不饱不说,还直惹酸水,吃了肚子都烧得难受。”
继而又说道:“家里鸡是不是养太多了,要真喂不过来,杀几只掉也好。不过你要我挖蚯蚓干什么啊?那东西你还准备要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