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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黑豆心细,大夏天的就想到了后头的严冬。趁着天还没转凉,厚着脸皮求到隔壁的王家,替人家割了十来天的猪草,人婶子才肯抽空帮着把那件破袄子改成了两件小的,落到毛豆和原主红豆身上。薄薄的一层破棉絮,虽然抵不上别家孩子的冬衣厚实,好歹能存些热气,让两个孩子不至于冻死了。
黑豆自己呢,从夏到冬,身上就那么一件他们爹娘死的那天穿的单衣。被叔伯强占了家产,兄妹三个连吃饭都困难,更没余钱买过冬的袄子。天一冷黑豆就往身上绑稻草,出门的时候不管有没有下雨都披件蓑衣挡风,大半个冬天才这么咬牙熬了过来。
李妍年忍不住感慨,穿越到这样的人家,是不幸,却也是幸运。既然老天肯给她再一次的机会,她一定连着原主的份,好好活下去。
黑豆不知道自己的亲妹子已经换了个芯子,见她不吭声,以为她病久了身子虚,没力气说话,连忙指派毛豆干活:“豆啊,你去给哥把灶烧上,哥给你们做糊糊,咱热乎乎地吃一碗下肚,也算是过年了。”
“欸,我这就去。”
毛豆两腿一蹬就下了地,摸到灶台边上添柴火。
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只听见小火舔着干柴发出的哔哩啪啦响声。
第二章
黑豆拿着杂面袋子,在灶台边上陷入了纠结。手上惦着分量拢共也就三斤左右的粉子,家里除了锅里还剩的这点野菜根子,可是一点吃食都寻不着了。天寒地冻的,大雪封了山,外头地里也没野菜根子挖,这点杂面要是省着点吃,还能熬个十天半个月的。
可二妞才刚醒,她那身子就是饿出来的毛病,再不给二妞垫点肚子……他一咬牙,放弃了熬清汤面糊的打算,发狠把半袋杂面都倒进了凉水锅里,一边拿个削光溜了的树枝慢慢搅着杂面糊糊,一边向着小木床这头说道:“二妞别急啊,哥这就给你煮糊糊,一会儿水开了就有的吃了。”
他不说李妍年还没觉得,一说起吃的,肚里就跟空了的磨盘干磨起来一样,胃里阵阵的抽疼。这种陌生而又熟悉,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饥饿感,李妍年毕生都没有体验过,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要是放在以前,有人告诉她说将来有一天你会饿哭,李妍年准把那人当神经病,丢下一句“痴线”冷笑走开。别说她是个网购达人,家里常年塞满储备粮,天南地北的小吃和土特产更是难不倒她,都能在万能的某宝上买到,断水断电一两个星期也饿不着她。
再者现在社会这么发达,出门只要带个手机就哪里都能刷,兜里没钱也饿不死。举个极端一点的例子,就算是自己一个人去医院动手术,麻药醒了也能手机定外卖。这年头只见过暴饮暴食撑死的,还没听说过谁没口吃的活活饿死的。
可现在,她却正亲身体验着这生不如死的痛苦。灼烧的胃部在叫嚣着强烈的进食欲望,李妍年估摸着,要是她能啃得动木板,她都能把床给吃了。
幸好毛豆火烧得旺,锅里的糊糊很快就熟了,小屋里顿时散发出一阵阵食物的香甜味道,勾得李妍年嘴里口水止不住地分泌。
黑豆小心捞了最上面的一层糊糊,盛了小半碗,吹到碗不烫手了,才递到妹妹手中。
黑豆怕她吃出伤来,不放心地叮嘱道:“二妞,你慢着点吃,你都饿了好几天,一下子不能吃得太饱。你别急,锅里糊糊还有很多,哥煮了一大锅,够咱们吃两顿的,一会儿等你身子缓过来,哥再给你盛。”
李妍年也是从老一辈口中听到过这个说法的,知道他是为着自己好,挤了个笑脸说道:“嗯,哥,你跟毛豆也别站着,趁热着吃。”
黑豆毛豆两兄弟却站着没动,小的那个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糊糊,饶是屋里光线再糟糕,李妍年都看懂了毛豆眼里的渴望。
她终于想起来李家只剩她手上个豁口的破碗,不禁叹了口气,朝毛豆招手道:“豆儿过来,姐不饿了,你拿碗去锅里盛糊糊吃。”
毛豆摇摇头:“姐,我不饿,你吃完了我再吃。”
话是这么说着,却无意识地咽了一大口口水。
说实话,这野菜杂面糊糊是真的不好吃。野菜又老又涩,杂面粗糙刮喉,简直让素来吃惯了好东西的李妍年苦不堪言,尝过第一口之后就是闭眼吞的。她深知这会儿可不是矫情的时候,被她嫌弃万分的杂面糊糊,对两兄弟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佳肴了。
由是想着,李妍年珍惜地喝完最后一口,胃里终于有了一点饱足感,连着冻僵的手脚都暖和了不少。
一旁候着的黑豆见她喝完了糊糊,上前接过碗,先给弟弟毛豆打了一碗喝了,最后才轮到自己,还只盛了小半碗面糊。
毛豆眼尖,叫嚷道:“哥,你吃这么点怎么够?”
黑豆笑笑:“我不饿,你够不够,不够哥再给你盛一碗。”
毛豆舔舔唇,回味了一下杂面糊糊的味道,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还要留着明天吃哩,我不吃了,反正睡着了就不饿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李妍年被黑豆和毛豆的懂事刺得心痛,实在无法理解这叔伯两家,怎么忍心这么苛待自己的亲侄子,古代村子里应该也有里正的吧,李姓宗族也有族长的吧,竟然能做到坐视不管,任由两家长辈这么欺负小辈。
可惜原主年纪小,年过了才九岁,被爹娘宠得懵懵懂懂的,对李家几个长辈也印象不深。李妍年盘算着只能等以后循着时机,再慢慢向黑豆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