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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伙计见识广,见着两个孩子载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来住店,脸上也没露出太多惊讶之色。视线快速地往李妍年有些红肿的左脸颊上停留了一会儿,便一边麻利地招呼人进屋,一边笑着问道:“姑娘是要住店,还是要打尖啊?住店的话赶巧,二楼几个清净屋子都有空,离着楼梯远,夜里也不吵,您这带着病人,正合适。”
毛豆紧紧牵着李妍年的手,好奇地张望着客栈里的摆设,见那伙计眼神往自己身上转了转,立刻又缩到了姐姐的身后。
李妍年安抚地摸摸他的头,同伙计问道:“那我们要一间屋子,一晚上多少钱?”
伙计原本向她推荐二楼中等房间,就是打量着他们几个的衣着,不像是宽裕人家的样子,这会儿听见她只要一间屋,也不是很意外,仍旧捧着笑脸耐心答话:“中房一间一晚上是三百文,包热水早午饭,您要是想定了主意,一会儿我让人跟您加张小床,房间挺大,多一张床也不挤的,这您看合适不?”
李妍年点点头。其实价格还是贵的,三百文一晚,合人民币都要六百多了:“那就中房要一间,你帮着看看,哪间合适就要哪间。另外还得劳烦你们把我哥抬到屋里去,顺便帮我请个大夫回来。”
伙计脸上正有些迟疑神色,就听得李妍年又嘱咐道:“这庄子上除了回春堂,还有别家医馆的吧?”
伙计露出个笑来:“有是有,就是不及回春堂的坐堂大夫名声大。正要跟您说这个,要是请别的大夫,那还能请得动人,但要回春堂的可就不成了。姑娘您第一次来或许还不知道,那回春堂的坐堂大夫杜公子,就是这庄子的庄主杜家的四公子,开医馆啊,纯粹是开着玩儿,不兴跟别的大夫一样,还要出诊的。”
李妍年放心道:“那正好,用不着请回春堂的,你地头熟悉,还请你帮我请个好些的大夫,跑腿费我另外算给你。”
伙计都做好了白帮人跑一趟的准备,这下听见还有赏钱拿,高兴道:“成,误不了您的事,一会儿我就去。”
说着招呼边上的伙计一起帮着把人抬到了二楼的香梧房,又让人领着李妍年到楼下画押付定钱,转身便匆匆忙忙地去请大夫了。
结好定钱,李妍年和店里伙计说了声,让先送些热水和吃食到房间里,便拖着毛豆回了屋。一进门,毛豆原本在人前一直憋着的眼泪就决堤了一样,刷刷地流了下来,把李妍年吓了一跳,片刻后她心里不禁涌上满满愧疚。
今天要不是自己太冲动了,也不会让两兄弟陷入险境。看见一向顶在两人身前的大哥这样倒下,毛豆一定是吓坏了吧。也都怪自己粗心,竟然一点都没注意到毛豆一路上的反常,自己真不是个称职的姐姐。
“豆豆别怕,大哥没事的,姐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等大夫来了一看就好了,没事,还有姐姐在呢,豆豆乖啊。”
轻声细语地慢慢哄着,毛豆发泄完了情绪,一抽一噎地缓了些。正巧这时热水和面条也送到了,李妍年从荷包里掏了几枚大钱谢过伙计,挤了热帕子先给弟弟擦干净了脸,又就着原来的热水给躺床上的黑豆擦了把脸。
见人一时还不见醒,心里哀叹一声,其实她也不比毛豆少担心些,只不过毛豆是孩子,害怕难受了还能痛痛快快地哭一场,自己身子是个半大丫头,可底子却是不折不扣的成年人了,总不能抱着吓坏了的毛豆一起抱头哭一场吧?
“来,豆豆,咱们先吃面,趁热,不然一会儿面可要糊了。”
毛豆看看那热气腾腾的大碗面条,又看看大哥,吸着鼻子问李妍年:“等哥哥醒了,姐姐你别忘了给哥哥也叫一碗面条。”
李妍年温柔地朝他笑笑:“放心吧,姐姐记着呢,你先吃你的。”
两姐弟一下午又惊又怕的,折腾到这会儿,肚子里早就空了,海碗大的面条,几下吸溜就全进了肚,竟连汤水也都喝了个干净。
肚子里有了热气,两人恢复了些精神,听见门上笃笃两下敲门声的时候,毛豆眼睛顿时一亮,撒着小短腿就跑过去开门。
“一定是大夫请来了。”
李妍年还来不及问外头是谁,毛豆就已经把门给打开了,还好,来的当真是之前楼下招待他们的那个伙计。
伙计还未见着人,就已经露出个职业的笑容:“姑娘,大夫请来了,病人是在里头吧?”
李妍年拉过挡路的毛豆,默不做声地打量了一眼那大夫,才对伙计点头道:“在床上躺着呢。大夫里面请,人晕过去已经有三刻钟时候了,是被人打中了脖子后头才晕的。晕之前他情绪比较激动,跟人动过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这个,拖到现在都不见有醒的迹象。您快给看看,莫不是被那人打出毛病来了吧?”
大夫听她仔细说来,心里大致有了数,摸摸山羊胡子跟着姐弟两个绕到屏风后头,果然见着床上躺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脸色刷白,额上有虚汗。他先是搭了把脉,又翻着黑豆的眼皮仔细看了下,最后才让伙计帮着把人侧翻过来,伸手摸了摸皮子发红的位置。
“大夫,怎么样,我哥他没事吧?”李妍年见他半天不说话,心里一口气被吊着,生怕下一秒就从大夫嘴里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大夫脸色放松,摆了摆手道:“病人气息稍有不稳,却不碍事。这会儿还没醒,大概是受了惊吓,情绪过于激动所致。你们在他边上说说话,注意着过后有没有出虚汗,要是有,及时擦干保暖,免得人身子虚的时候又着了风。老夫估摸着,最迟不过今天晚上子时,人一定会醒,你们安心看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