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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竟然有八成的伙计不愿意放假回家,不管黑豆他们怎么说,死活都要留在烧瓷作坊和仓库里继续干活。对着这样一群死心眼的人李妍年也是哭笑不得,只能嘱托黑豆他们又补发了一笔钱,算是节假日的加班费。
烧瓷和开香料的伙计们这边忙着干活,徐子君那边也没闲着。自从那一回和李妍年在火塘边喝过茶聊过人生,他又消失了一段时间,等他再次找上门来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一个邢肃风。
李妍年只是开门的瞬间愣了愣神,很快便反应过来,将两人请进屋中。
略过寒暄,李妍年直接了当地问道:“邢捕头这是已经辞了衙门里的活儿了?”
邢肃风也没欺她年幼便不当回事儿,正色道:“受徐兄弟热忱相邀,衙门里的差事如今我已经交代好了,往后自当听候东家差遣,别无二话。”
李妍年满意地点点头,再看向徐子君,观他今日神色,倒不似上回那般愁苦难解了。
有邢肃风加入她的海运事业版图,李妍年顿时底气更足了一些,想到之前徐子君和她说过的,最好还是要多找些人手,她便又提议道:“邢大哥往日在行伍之列,想必认识不少靠得住的好汉。我听徐大哥上回南下之险,如今想来,都还心有余悸。这做跑船营生的,最要紧的还不是货物,而是人命。遇上海匪贼寇,你们多一个帮手,我便多一份安心。不知邢大哥有无心仪人选,可与你们一同跑南阳船运?价钱的话,全都好说。海上风波大,这一来一回全是拿命在搏,我们东家晓得其中辛苦,也极体恤船工,工钱方面绝对不会亏待各位。不晓得徐大哥是怎么跟您说的,东家的意思是,每出一趟海运,平安归来,便是每人这个数。”
李妍年冲着邢肃风比了个手势,满意地在对方眼中瞧见了惊讶和淡淡的欣喜。
“万一有死伤,抚恤费也不会少。死与波浪或护货械斗,则发安家费一人一百两;伤,则东家全权负责医药费,伤好后酌情安排其他工作,可在饭铺或作坊里干活,安家费酌伤情严重程度不一一定量发放。总的来说一句话,上了我们东家的船,这人便是我们自家人,不管生死,东家都保他一家生活无忧。”
这话一出,邢肃风眼中的惊喜越甚。
这趟替官家出海寻找传说中的龙珠,出发前他便知道,这注定是一趟徒劳无功的漫长旅程。同时,朝野上下明明俱悉如今灾荒遍地,百姓仓中颗粒无余,冰天雪地的都还在挖野菜根子活命,却都默默纵许官家照样挥霍无度,为着一个玄而又玄的祖籍传说,便要费金千两,前前后后遣了无数官船下南洋寻找。久寻不得之下,许是官家自己起了疑心,疑有人从中贪墨,这才又秘密遣了特使,找上幼年时的玩伴邢肃风。
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
他不想去,却君命难为,不得不去。
而现在,邢肃风却很庆幸。要不是有这么一颗龙珠吊着官家反复派人远下南洋,自己又怎么可能机缘巧合地救了徐子君,并由他牵线,搭上李妍年背后的神秘东家。不仅是他自己,连着他那帮子兄弟,如今也都有活路了!
他不再冷静自持,认真地看进李妍年眼睛里,颤声说道:“此话可能当真。”
李妍年朝他笑了笑,直接从袖袋中抽出五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
徐子君适时补了一句:“邢大哥,我们东家向来说话算话,我之前那趟出海,东家也是不问二话,直接给了我银票,还说什么东西都不要,只要我将一路见闻都记录下便是。”
李妍年想起是有这么一茬,一想到小方师傅开出的极品香料严格来说还不属于自己,应该是徐子君的,脸上便是一热。
还不待她开口说些什么,徐子君又朝她淡淡一笑,说道:“可东家给的,又岂止是那点银两能估量的。邢大哥,你今天做出的这个决定,十几年后,或是二十年后,回想起来你都不会后悔的。放心招人来吧。”
邢肃风点点头:“我信你。”
又转过头来朝李妍年点了点头:“我也信你。”
李妍年爽朗一笑,差点忘记这世界的忌讳要和他们握手拥抱,幸好及时刹住了车。
“那预祝我们合作愉快,海运一路宁静,盗匪不兴。”
邢肃风和徐子君异口同声地应和道:“但愿海运一路宁静,盗匪不兴!”
和平船队的核心成员便在这一天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飘雪午后顺利会师,并确定了未来的发展路线,以李妍年特供的美味肉脯和各种果脯糖果为主,廉价的玻璃制品为辅,作为他们出口南洋的主要产品。而回程的货仓也不闲着,以南洋的特色香木为主,结实透气的老麻布料等当地廉价布料为辅,运回清水镇后由李妍年统一销售出手。
至于上一趟出海徐子君和邢肃风的报酬,李妍年出手也没扣着藏着,给徐子君分了两百两白银的红利,连着邢肃风也分到了一百两。
“这个给多了,明明说好了……”徐子君往回推银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妍年给堵了话头。
“本就是你该得的。前头还说了,那笔钱只做你的本钱,得的东西也都归你自己呢,却是我忘了,你竟也不提。”
徐子君叹口气:“命都是欠着你的,我又有何脸面,吞下我不该拿的。”
李妍年不欲和他继续掰扯:“叫你拿着便拿着吧,亏不了东家的。另外,卖象牙的那笔钱你也自己收着吧。往后这象牙买卖,咱们能不沾就不沾,富贵人家取乐赏玩的小东西,却是沾着血泪,东家最见不得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