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轻舟正对的笼子里,一个少年人跪在地上,脖子上拴着铁链。
在悠扬的西洋乐声里,他双手紧紧地握着木笼的栏杆,嘴唇紧抿,身体颤抖,汗液若雨珠般不停地滴落。
顾泊生含着笑意走向前,用手指挑起那少年的下巴,朝纪轻舟展示道:“这玩意儿如何?”
随着他的话语,少年睫毛掩映下迷蒙的黑眸看向了纪轻舟。
他虽注视着他,眼底却是淡漠、麻木、毫无光彩的,但愈是这样冷漠不带一丝情绪的神情,愈是能感受到他存在于世的真实坚韧的生命力量。
在头顶洒落的橙黄灯光下,少年仰起的面孔上展露出高傲的、无畏的、孤寂的,又仿佛会于不知不觉中沉沦的复杂情绪。
这极具冲击力的眼神袭击着纪轻舟的心脏,令他不由得咬紧了牙,神思恍惚了几秒。
顾泊生注意到纪轻舟的眼神颤动,志得意满地收了手。
他一面掏出手帕将从少年下巴上沾到的汗液从手指上擦去,一面说道:“脏是脏了点,但你要喜欢,可以送你随意品赏。”
随着他收手,少年垂下头去。
纪轻舟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道:“是挺有意思的,但我还是那句话,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你不妨先听听我的想法,”顾泊生双手插进西裤口袋,翘着脚尖时不时地轻点地面,语气不急不缓,“纪先生,或者我可以叫你轻舟吗?我对你,和对他们这些玩具的感情不一样。
“在你今日推开绸缎庄的那扇门时,我一见到你就被你深深地吸引了,你那明净清澈的眼睛就像十五皎洁的明月,照进了我的心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奥,原来如此,你是想和我谈恋爱啊……”纪轻舟故作恍然道:“可是很遗憾,我已婚了。”
“没有关系。”顾泊生似乎已将他的回答当做默认的赞同,举止不再拘于朋友间的试探。
他前倾身体,放肆地贴近他耳旁笑道:“没有关系,我们进步人士,谁的家里还没个小脚太太呢?”
在国外那些年,纪轻舟其实出入过不少酒吧夜店、私人派对
,更秽乱恶浊的场面也不是没见过,因此对这藏污纳垢的场所和顾泊生惺惺作态的骚扰,固然厌恶,却也还能容忍。
然而听见这句话时,他发现自己真是忍不了一点。
对方道貌岸然的面孔也好,浑身散发的香精油膏味也好,还有那故作性感的黏糊低沉的嗓音,都令他感到无比的恶心。
于是在顾泊生贴近他的耳廓,几欲亲上他的脸颊时,纪轻舟便忍无可忍地给了他的脑袋一拳头。
“砰”一声响,顾泊生猝不及防地撞到笼子的木栏杆上,水晶镜片的眼镜“啪”的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抱歉,我每次觉得反胃的时候都控制不住想揍人。”纪轻舟甩了甩手,果断地转身往门口方向跑去。
顾泊生扶住笼子地吐了口唾沫,脚步踉跄了一下,便追了上去。
“把他给我拦下!”
身后传来男人恼羞成怒的吼声,纪轻舟还没跑到门口就被四五个打手挡住了去路。
这年头真是连走狗都猖獗得很!
他不胜其烦地回过头,望见身后衣着凌乱,形容狼狈的男人时又不禁觉得好笑。
想了想问:“顾经理,你这地方其实是鲍家少爷的地盘吧?你是他的什么人,他手下的狗吗?”
顾泊生放下捂着额头的手,目光狠狠地盯着他:“从哪得来的消息?”
“我阿姨告诉我的,前两天她才受邀出席了鲍老爷的七十寿宴。”
纪轻舟摆出一副天真的模样回答,“对了,我是不是没告诉你,我来上海创业是暂住在我姨父家,我姨父姓解,叫解见山,也就是金丰集团的解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