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声让黄利脸色无比难看。
因为他知道,这说得极有可能是事实。
于是他环顾四周,似乎想找到什么动手的家伙。
一侧,张主事走到近前,准备好了拉架。
但在黄利还没动手时,糜伍停下了笑说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当官吗?”
黄利怒目瞪着他,张主事平静的看着他,糜伍则陷入了某种回忆。
他出身在邻县,父亲曾因战功受爵成为千夫长,因此家境还算良好。
后来父亲战死,爵位由哥哥继承。
而他这个幼弟,则在读书上显露出了不凡之才。
可再不凡,到了年纪的他也必须要与哥哥分家,独立成为一户,要么种田、要么打仗。
这是秦国大部分男儿的宿命。
可哥哥不忍心见到弟弟那读书握笔的手去挥舞锄头,于是哥哥在弟弟达到分家年龄的第一年,耗尽家财让弟弟成为了当地的一个文书吏。
“兄长以为我能过上好日子,我当时也这么认为的。”糜伍笑了笑。
然而在一次文书处理过程中,他发现账目有假。
一段河道的修整明明只征发三百徭役、消耗了大约一万钱的土石等工具,但县衙抄录的竹简上却记录了一万五千钱。
那段河道就在自己家附近,因此他清楚的知道没那么多,他想去问个结果。
“你只管记就是,何必多问?”
上司的回答让他无比惊愕。
当看到周围的同僚也不意外、反而告诉他为何要这么做时,他第一次感觉当官当得并没有多么开心。
“后来你也分到钱了?”张主事问道。
糜伍点了点头:“五十钱。”
“你怎么花的?”
“全给我兄长了,我娘也在那。”
张主事没说话了。
黄利倒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后来,次数多了,糜伍对这种事也从心里不舒服变成了淡然。
可淡然,不代表接受。
一次回大哥家时,兄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将他叫到了后院的地窖处。
“小弟,娘在我这不会缺什么用度,愚兄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能照顾好娘和妻子,哪天我战死了她们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因此,你不必因为我们有什么负担。”
糜伍深吸了一口气。
“我也曾想过不拿。”
“可同僚说,你不拿,我们怎么拿?我们不拿,县丞和县令他们怎么拿?他们不拿,我们大家怎么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