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亦绣也喜欢这只鹿,觉得万大中这次送礼算是送到点子上了。她倒不是喜欢鹿肉,而是鹿葺。张老爷说金乌龙蛇骨加鹿葺、人参泡酒,经常喝可以强身健体。
钱三贵不舍得买鹿葺和人参,所以那两截蛇骨一直放在那里没泡酒。把这两根新鲜鹿葺卖了,再买一截炮制好的鹿葺和一支人参就行了。不是老参价钱也不算贵,十几两就能买一支。这样一进一出,即使再掏些银子出去也不会掏太多。
她听了多多小盆友的话笑起来,说道,“你亲姑夫家是开油铺子的,以后你家的油管够吃,也不错啊。”
钱亦多摇摇头,小嘴嘟起来说,“我那小姑夫抠得很,今年过年来我家拜年,只拎了两斤菜仔油,还猛吃我家的肉,气得我奶到现在都不舒坦。”又八卦道,“他跟我小姑姑定亲两年了,只送了我小姑姑一根薄薄的银簪子,我连他家的一片肉都没吃过……”
钱满蝶的未婚夫家在二柳镇开油铺子,后生杨又富长得也不错。当初找了这样一门好亲,汪氏得意的不行,到处炫耀,觉得女儿可以嫁去镇上享福,当镇上人了。
原来钱老太爱说老杨家抠门,还把汪氏气得够呛,说老太太鸡蛋里挑骨头,不待见的人怎么都不待见。
自从自家开了铺子之后,汪氏便有些看不起女婿家抠门的作派了。现在见了万大中的豪爽,更是觉得这个女婿不行。但也没有办法了,亲事已经定下,这个月底钱满蝶就要出嫁了。
钱亦绣到现在也没看过那个杨家卖油郎,吴氏曾经见过两次,回来后也是摇头不喜。
若钱满蝶嫁的这个女婿再不行,那钱家第三代闺女找的女婿就都不怎么样了。希望小姑姑能够好命,找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如意郎君。
让人意外的是,阿珠也坐着马车来了。因为张老爷带着张央去了省城给人看病,所以张老太太专门让她代表张家来给小兄妹送生辰礼。礼物是四匹绸段,颜色分别是月白、宝蓝、杏黄、水红,一看就是专门给两个孩子作衣裳的。这个礼物跟那头雄鹿一样,让所有的亲戚羡慕不已。
钱满霞便放下手中的活,把阿珠请去自己的小屋招待她。
吃饭的时候,又把在大院子里做点心的许氏和小王氏叫过来。
在堂屋里摆了两桌,一桌是男人,老太太也在男人那桌。一桌是妇人、孩子。阿珠由钱满霞和钱满蝶陪着在钱满霞的小屋吃,程月一个人在自己的小屋吃。
钱二贵和唐氏是在开饭前到的。钱二贵身上还沾着泥土,一看就是从地里直接来这里的。唐氏虽然不算很利索,但好歹衣裳还算干净。他们两人是空着手来的,或许根本就不知道今天三房为什么请客
钱老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钱二贵一眼。
小王氏红了脸,自己和丈夫日夜忙碌,连侄儿侄女的生辰都忘了。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或许只有自家是空手来吃饭的。
唐氏一进院子就看到丢在房檐下的死鹿,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吃饭的时候大着嗓门说,“这么大一头鹿三叔一家也吃不完,干脆每家分些,咱们帮着一起吃。以后得了个猎人女婿,三叔家也不愁没肉吃了。”
这话不仅把钱三贵和吴氏说得脸通红,也把万大中说红了脸。钱三贵两口子倒不是舍不得这点肉,关键是“女婿”这两个字说得太不妥,那层纸不是还没捅破嘛。
另一桌的钱二贵骂道,“臭嘴的婆娘,这么多的吃食还堵不上你的嘴,胡说啥呢。”又赶紧给钱三贵和万大中赔不是,“三弟别往心里去,那婆娘有口无心,自己得罪了人还不知道为啥。大中也别往心里去,钱二叔给你赔礼了。”
钱三贵红着脸没吱声,万大中赶紧摇头笑道,“钱二叔客气了。”
钱老头和钱老太也气得不得了。钱老头不好当众骂儿媳,钱老太倒是第一时间就想骂人,但嘴不利索,等钱二贵和万大中都说了话,她才把话说出来,“你个蠢婆娘,再胡咧咧,就滚,滚,滚……”
只有“滚”字说得利索。
唐氏翻了翻白眼,她以为自己是因为想吃鹿肉挨骂,小声嘀咕了句,“不就是一点肉嘛,舍不得就算了,当我没说。”
吴氏气得恨不得搧她两巴掌。但当着这么多人,特别是当着万大中父子的面,也不好再给人家留下个泼妇的印象,只得死命把气忍下去。
晌饭过后,阿珠和万大中父子便告辞了。钱二贵要去地里做农活,他跟唐氏也走了。
因为唐氏当众说了要肉,钱三贵只得让黄铁把鹿处理了,除了给万家父子送的点心做为回礼,其他几家都送的鹿肉,只是张家和钱香家送的多了些。
送了一半,还剩一半。李占春又提出把剩下的鹿肉买了,明天拿去肉铺子上卖,还硬给了吴氏二两银子的鹿肉钱。
钱香陪着钱老头夫妇及钱大贵、钱三贵说了阵话,申时初也走了。
钱老头和钱老太没走,他们还要等着看孙子,给孙子过生辰。钱亦多也留了下来,她说跟太爷爷一起回家。
客人都走后,在屋里呆了一天的程月才出了门,来到院门前向远处眺望。夕阳西下,她的黑发、背影像是被渡上了一层金粉。
钱老头道,“满江媳妇还以为满江小子活着,还在等他?”
钱三贵点头叹道,“满江媳妇脑子不算清醒,她有这份执念对她或许还是好事,不然身子怕是支持不下来。”
钱老头不太喜欢这个头脑不清醒的孙媳妇,但看到她数年如一日的等着孙子的回归,也有了些心酸。
钱亦锦下学了,他牵着程月一起进了堂屋。给钱老头和钱老太见了礼,又收了老两口给的红包,便倚着老太太站着。老太太见梳着总角的孙子变得更好看了,歪着嘴看不够,抖着手还不停地帮他拍身上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