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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夫人一介妇道人家,一辈子只知道相夫教子,见明大人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特意一早来寻明玉。
“母亲,您为何——”
明夫人急急地打断了他的话,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道:“玉儿,母亲知你大哥之死,对你打击甚大,你大哥他是明府的公子,可是我只想你做我的儿子就好,母亲不求你建功立业,只希望你平平安安。”
明玉故意露出松快的表情:“母亲,您何出此言,我作为皇上近臣,不过起草文书罢了。”
明夫人道:“参知机务如何,娘自然不知,娘只知道,你的父亲定然不会害你,如今他那般生气,不止因你拂逆了他的意思,我便知晓那不是什么好去处了。”
“母亲,父亲膝下只有我与大哥两子,如今大哥不在了,父亲年事已高。都怪我以往荒废学业,不堪大任,如今我成为天子近臣,不求光耀门楣,只愿以后妻儿衣食无忧。”
明夫人将信将疑,明玉趁机一溜烟地出门了。
草堂寺早已废弃,僧众也已散尽,却因它毗邻华林园,本朝太祖巡幸华林园之际,无意撞见草堂寺,便令工部修缮,翻修完毕之后,太祖偶尔前来独处,饱览湖光山色。后来他的继任者却将草堂寺作为秘密召见臣子的地方。
久而久之,草堂寺便成为了天子近臣的待命处所。
明玉甫一踏入草堂寺,只觉满目空阔,百草尽摧,沿着一处花圃石径,折入读书堂中,他的同僚们早已等候多时。
香烟袅袅,熏的屋内馨香无比,众人低声浅谈,其乐融融。明玉落座其中,却显得格格不入,原因无它,只因他在其中是个异数,众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一名四十岁上下的同僚迟疑片刻,走上前来。读书堂中尽是出生寒门资历浅的官员,他在里面年岁最长,众人都以他马首是瞻。
“明公子安好。”同僚自报家门,“在下余留,幸会幸会。”
明玉正在查看文书,闻言抬头,只见余留国字型的脸上挂着些微笑意,唇上留着两撇髭须,看上去老成持重。不过他的衣着饰物略显寒素,十指指甲内嵌入黑墨,显然久伏于案。
明玉笑道:“幸会,在下明玉。”语闭,便自顾自地提笔落字,丝毫没有寒暄的意思。余留敛起微薄笑意,面沉如墨。
读书堂中鸦雀无声,除了明玉与余留之外,众人互相递了眼色,看来这位勋贵之子不好相与啊。他们不知为何,小皇帝要将此人放在这处,难道他不知寒门与勋贵向来水火不容,将他放在此处,岂不是白白放进勋贵的眼线,看来小皇帝当真昏庸至极了。
明玉浑不在意,自顾自地处理着自己的事务,更是利用自己的身份之便,戳了几个倚老卖老的官员的痛脚,小皇帝见之心喜,深深觉得自己知人善任。读书堂的众人自此之后虽然对明玉敬而远之,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人是个狠人。
第66章
明大人下朝后阴沉着脸打道回府,回去后便将自己关在书房中闭门不出,此事传入明夫人的耳中,她忧心不止,吩咐厨房炖了燕窝,亲自端了过去。明夫人上前叩门,明大人怒不可遏,门内传来重物砸在门框上的闷声,紧接着传来瓷器落地的碎响。
“滚,统统给我滚!”
明夫人将手中燕窝递给旁白的丫鬟,挽起寒风垂落在颊边的碎发,别在耳后,深深吸气。
明玉步履匆忙地埋头往前走,险些撞到旁人,那人轻笑道:“明玉,好久不见。”明玉这才抬头,果然是好久不见的故人。
明玉的脸上堆起半真半假的笑意,拱手道:“黄二哥,别来无恙。”
黄毓蔚眯着狭目笑道:“自然有恙,你与毓英一道,可是让我白白折损好大一笔银钱,我还未向你们讨来。”
黄毓蔚所说,自然是黄育芩密令京中暗桩凿破他的画舫这件事。明玉见黄毓蔚并未说破,自己便佯装不知,流露出困惑陪笑的神情来。
明玉自幼便不喜黄毓蔚,黄毓蔚面容阴柔,眉眼狠厉,脾气阴晴不定,他若是心情不悦,更显气质阴郁。然而此刻黄毓蔚心情愉悦,连带着目光冷然的双眸都盛满了笑意。
“明玉你自幼与我们的毓英交好,怎么不见他回来?”黄毓蔚明知故问,笑得十分欠扁,“莫非你们拆伙了,失了你,恐怕不久后我也能在京城看到灰头土脸的他了。”
明玉皱起眉头,面色显得不悦,黄毓蔚神态夸张地捂嘴:“明玉,我并非说你,瞧你在京的这段时日,如鱼得水,就连我的大哥,亦是对你的行动十分上心,时时说与我听,令我打听。听闻今日你在朝堂之上,甚至抢白了明大人。”
明玉听到这里,这才听明白,敢情这人是专门候在这里找他不痛快呢。原本明玉顾及着黄毓蔚是他大哥,因此让了三分,哪里料到此人越发得寸进尺,当即冷下脸来。
“明二哥,多日不见,你怎地如此啰嗦聒噪。朝堂之上不过就事论事罢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一介白身,自然不懂。”明玉原本心情不悦,眼下又被黄毓蔚堵住讥讽,耐心终于告罄,忍不住出言反驳。
黄毓蔚并不生气,笑道:“这便忍不住了,看来我的好弟弟还是比你能忍。”
明玉只觉得黄毓蔚话中有话,然而来不及与他分辩,径直告辞离去了。
明玉回到府上时,阖府寂然无声。明玉抓住管家询问,管家田伯摇摇头:“老爷回府时,神情不悦,夫人忧心,便上前询问,哪料到两人不知何故竟然吵了起来。现在老爷在书房中闭门不出,夫人直呼头痛,回院内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