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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好景不长,不知为何,皇帝一夕间与皇后生分起来,对莳花弄草同样兴致缺缺。
众臣一时猜测不休,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当是皇帝喜新压旧罢了,遴选世家女入宫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了。
可惜李财父亲刚入手的月华兰尚未捂热便身价大跌。李财父亲的银钱一时周转不开,听闻赵国公家的小公子正在寻觅游山向导,便自告奋勇替自己儿子报了名。
李财的父亲只懂账本,哪管其它,见银钱丰厚,竟将李财卖身为奴,死契的那种。李财的老娘气得哭天抹泪,差点要了李财老父的性命,李财的父亲只好躲在外面,债主又催得他无处藏身。
李财放下圣贤书,幽幽道:“也罢,若是我小意伺候,说不定那位公子将来也能赐我恩典,放我赎身。此行就当我提前为日后为官积攒人脉吧。”
若是知道这位祖宗这么难伺候,李财决计不会轻易从了父亲。不过事已至此,只得打迭起精神伺候好这位公子,日后才有赎身的指望。
浓雾遮掩,林间暗了下来,远处透出一点灯火,平缓前移,赵殊一下子窜到李财的身后,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啊啊啊啊——”
李财微微偏头:“你叫什么?”
“话本里都是这样说的,英俊潇洒品貌不凡才高八斗的年轻书生在林中偶遇一位温柔婉约风情万种贤良淑德的美貌姑娘,二人一见如故再见倾心三见互许终身……”赵殊抖了抖。
“这不是很好么?”李财翻了白眼无语道。
“好个鬼,这姑娘初初见面开口必然道,公子,奴家早知道您要来,已经备好酒菜,您让奴家好等。公子就此沦陷,同那姑娘离开。次日,林中便多了一具被吸干精气的男尸。”赵殊抱住了李财的腰。
李财:“……”李财能怎么办,只好只身挡在赵殊的前面。
那点灯火越来越近,提灯之人的轮廓在浓雾里渐渐明晰,竟然真是位姑娘。
那位姑娘绿发如云,眉若远黛,梳着双丫髻,内搭小袖衣,一袭白色齐胸曳地长裙,外披石榴色通裾小袖翻领衣,在雾风滚滚中飘然若仙。
一双明眸顾盼间神采飞扬,灵动得若两汪清泉,娇艳若滴的朱唇轻启:“赵公子,我已经备好酒菜等您光临,却迟迟不见你的身影,便特意等在此处。”
赵殊:“……”
李财:“……”
二人登时争先恐后地拔腿就跑。
随着两道惨叫声,林中鸟雀惊飞。
一炷香后,姑娘瞪眼吐舌盯着他们二人做鬼脸,赵殊和李财的呼痛之声不绝于耳,只因他们逃跑时不曾注意脚下,竟然齐齐跌入土坑。
“小雨!”黄育芩忍不住出声斥责,“叫你去迎人,怎么把他们追到坑里了。”
小雨气鼓鼓地说道:“我只不过抱怨了两声,他们竟然吓得逃窜。难为我盛装打扮了一番,分明是他们不失礼数,辜负我一片好意!”
赵殊和李财痛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分辩。赵殊更是多了一分憋屈,当年他虽然与小雨照过面,但是当时不是小柔的皮囊便是狐貍的模样,哪里见过她的本尊。
黄平托着一盒膏药出来:“幸而咱们时常备着,总算有了用武之地。”赵殊觉得黄平也在奚落他。
“前些日子,你飞鸽传书于我,说要来寻访我,你此行所为何事,为何不在信中明说。”黄育芩问道。
赵殊顿时住了嘴,心有戚戚。
“我啊,借你这处躲躲。”赵殊抖了抖。他与黄育芩不见已有三年,近来他总觉得诸事不顺,去花楼找姑娘,姑娘来了亲戚,去赌坊怡情一把,出来时兜比脸干净,去酒楼尝鲜新菜,都能吃出青毛虫来,就算是如厕,也会忘记带厕筹。
赵殊喋喋不休,口中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害不了大病,破不了大财。小雨和黄平困意陡生,只觉得赵殊的碎碎念如同催眠,若非黄育芩正襟危坐倾听,他们二人早就打断了赵殊的抱怨。
李财伸出幺指掏了掏耳朵,更是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黄育芩忍不住疑道:“赵殊,莫非你最近招惹了什么厉害的人物,我早替你算过,你福相深厚,即便触了霉头,不至于倒霉这么久。”
赵殊见黄育芩附和了他,立刻来了精神:“黄兄,我最近倒霉的事情岂止这些,夜里鬼压床,白天鬼打墙都遇过。还有还有,府中的仆婢的日夜行止也十分怪异,我曾经询问了两个人,都曾亲眼见过他们举止异常,一个白日里蹲在院中吃土,另外一个傍晚时分换新衣。我问他们为何如此,他们却好似刚被人从梦中唤醒,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浑然不觉。”
黄育芩锁眉沉思。
赵殊此刻又想起一事,欲言又止。
黄育芩道:“但说无妨,与你有关的事情务必事无巨细,都回忆一遍。”
“此事与我无关,只是我瞒下一事,有关你的。”赵殊犹豫再三道。
黄育芩点点头,赵殊便将孙令灵当年如何舍命救他,后面昏迷之事同黄育芩说了一遍。
赵殊小心地看着黄育芩,果不其然在黄育芩的面上看到了震惊忧心的神色,便急忙补充道:“孙公子去年醒转过来后,他与我分别时说过,要前来寻你。”
黄育芩这下干脆直接冰着脸了,赵殊后悔不迭,可惜对此事黄育芩亦有权知晓,便连忙开解道:“莫非孙令灵与我一般,也半途迷了路。”说罢,赵殊干笑了两声,李财亦是附和笑了两下,氛围再度陷入冷清。
午后,笼罩山林的云雾逐渐散开,太阳慵慵懒懒地西移,落入郁郁苍苍的青山后,繁星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