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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令灵敏锐地捕捉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绯色身影晃眼而过,熟悉的背影令他脱口而出:“黄育芩?”
绯红色的背影意外停住了,缓缓回头,疑惑道:“你怎会在这里?”
“……”
孙令灵心里想着,这分明是我该问的问题。“我今日在这里当差。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会这幅装扮?”
黄育芩今日打扮的异常用心,描眉画鬓,绯色裙衫,竟是打扮成京城佳丽的模样,他瞪了孙令灵一眼:“你小声些!”面对孙令灵似笑非笑,将信将疑的脸色,他随即解释道,“陪四娘过来赏花罢了,四娘说,宫禁春色方才是人间绝色。”
孙令灵回忆起自己与黄育芩日常相处的点滴,又从来看不出来黄育芩有些特殊的癖好。
“女装方便一些。”黄育芩补充。
女装岂止是方便一些,今日的狂欢是通宵达旦,皇上已解了今夜的宫禁,早就令宫人备下足量红烛和各色烟花,只等着明月映星落,高烛照红妆。若黄育芩是那江湖之中的采花大盗,而京城贵妇佳人汇集于此,岂不是如狼入羊群般为所欲为?
黄育芩是世外修道之人,难道修道之人格外狂悖不羁,更爱行那韩寿雅事?
孙令灵神色古怪盯着黄育芩,黄育芩自认在胡四娘的建议之下,套上女装,已经是自己忍耐的极限了,未曾想过今日在此偶遇孙令灵,更未想过自己会被孙令灵这般打量。
孙令灵只见黄育芩面露薄红,微露愠色,这才赶紧问道:“这身衣裳哪来的?”总不会是偷的吧。
“孙贤弟的记性真差,是在上次和你一起去的兴隆裁缝铺定做的。裁缝的手艺真是不错,我只告诉他,我夫人的身高与我相仿,便做得如此合身。”
孙令灵想,岂止是合身,简直太合身了,虽然无繁复的花纹,但是胜在轻盈飘逸,仿佛蝶翼在风中轻轻颤动,原本相较于寻常男子过分纤瘦的腰部系着粉色的腰带,袅袅纤腰,不盈一握。
“原来如此。”孙令灵总算得知衣裙来路,那他便可以放下心来——个鬼,那他又是如何进入宫禁的,宫禁守卫何时如此宽松了?
一声轻笑,蓝色的身影缓缓走近。
黄育芩连忙引荐:“这便是胡四娘了,是先左相的遗孀,亦是我的旧友。”黄育芩指着孙令灵:“这便是我的小友孙令灵,我这些日子以来,多亏了他的照拂。”
胡四娘身材高挑,衣饰素净,她微微颔首道谢,露出一截白到发光的修长脖颈,等到她抬起头来,孙令灵屏住了呼吸,若说寻常女子的美是各花入各眼,眼前的胡四娘便是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美丽了。只见眉色如黛,眼似横波,两颊飞霞,本是极艳极浓的颜色,偏又肤如白雪,两色相撞,艳者更艳,冷着更冷,真是令人过目不忘的精彩。更兼胡四娘气质出尘,疏离淡漠,更似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冷艳仙子。
胡四娘声音却柔和多情:“多谢孙公子这些时日看顾着小芩。”
“我与黄兄算是一见如故,也算好友重逢,胡娘子不必言谢。”孙令灵客气回道。等他抬头,却见黄胡二人相视一笑,十分熟稔,孙令灵面上不显,心中着实不快,思来想去,更是痛心疾首,只觉的黄育芩当真是糊涂至极,若是专心修道便罢了,怎么如今还与名门遗孀藕断丝连,携手赏花便算了,还作死来宫禁赏花,若是被有心人撞破,少不得绯闻四起。
黄育芩当然不知道孙令灵的内心想法,笑道:“麻烦他总比麻烦你好些,况且我们虽然只是姐弟情谊,若是投奔你而去,深宅内院总会平生是非。”
“你们真的是姐弟情谊吗?”孙令灵不自觉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等到说出口,只见黄育芩与胡四娘齐齐地看向他。
胡四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孙令灵,回过神来抿嘴笑了起来,冰山瞬间春回,日暖花开。黄育芩咬牙敲了孙令灵的脑袋:“你的脑中到底在想些什么!胡四娘与先左相鹣鲽情深,忠贞不渝,而我与四娘只是君子之交。”
“小芩,你这小友倒是有趣。”
白日里,魏紫姚黄玉楼春,赵粉二乔洛阳红,美不胜收。夜色降临,灯烛次第亮了起来,畅音阁的戏台搭建好了,三面悬上小巧玲珑的宫灯,琉璃做面,金丝编穗,照得戏台亮如白昼。尽管御花园的官眷去留各半,人声依旧不减喧嚣,只听得一阵密雨般的鼓点响起,新后点好的节目缓缓拉开帷幕。
众人左顾右盼,只见主位只剩下皇上,而新后却迟迟不曾出现。孙令灵遥望,皇上偏头与身边随侍的大太监密语,借着灯光,神色看上去颇为不安。孙令灵环顾四周,却见一人匆匆而至,正是白日里见过的宫女,圆脸上焦灼之色溢于言表。
“大人,奴婢有要事禀报。”宫女神色慌乱,病急乱投医。
“啊?”孙令灵满头雾水。
宫女跺脚,急得眼泪就快要掉了下来:“御花园外有妖怪。”
黄育芩和胡四娘早前说去其它地方逛逛,去去就回,孙令灵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影,忧心他们二人遇上什么麻烦,心不在焉道:“不可再说皇后娘娘是狐貍精的事情,小心皇上治你的罪。”
“不是,不是皇后娘娘。”宫女说话结结巴巴,“是陌生的蓝衣女子,她挟持了皇后娘娘,和绯色裙装的夫人。”她抬起手臂,指向永福宫的位置。
正是黄育芩和胡四娘离开的方向。
黄育芩被左相夫人挟持了?孙令灵放下宫女,按照她指向的方向,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