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玉虽然认识郑捷不过短短五六日,但是他能看出,郑捷效忠于大哥,只要自己晓理动情,定能说服与他。果然,郑捷答应明玉,将他困在离密川不远的一处废弃农宅中。战场形势若有转机,便带他回去找明铨。
“喂,你快醒醒,听听外面这动静,我大哥同周明夷在密川交兵了,不如你去看看,回来告诉我战况,我在这里焦心难安。”
郑捷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身形丝毫不动。
明玉苦笑道:“我现在被你捆绑得如同粽子一般,如何动弹?况且此地与密川隔河相望,如何渡河?你只需要出去遥遥望上一眼,回来告诉我谁占上风就成。”
其实郑捷的忧心不下于明玉,即便闭目养神,也难以平复心绪。明玉的话听来也有几分在理,于是他便应下了。
郑捷出去后,明玉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脚下一直踩着的破碎瓷片拨近自己。
明玉逃出去后,寻了一处最近的位置,伸长脖子去看。只能远远瞧见禁军的队伍被打散得如同一团散沙。明玉急切得直跺脚,昨夜冻上的河冰中午时尽数化开,河水泛出金粉的涟漪,明玉将手伸出水中,彻骨的寒意流遍全身。
突然前方战鼓再度擂起,明玉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从两岸芦苇荡中分别杀出两支禁军,那正是明铨重新正整编出来的禁军,他们自左右两边,包抄住了周明夷的大军。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
第63章
明铨此时甲胄残损,他振臂高呼:“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何惧生死,同我一起杀贼。”
两翼冲出的伏兵,瞬间将起义军的队形冲散,形势瞬间逆转,禁军上下深受鼓动,呼声呵呵,一扫方才的颓势。
周明夷原以为明铨不过一介文臣,不想大意轻敌,暗自懊悔自己得意忘形,竟未想到芦苇荡中竟然埋有伏兵。面临突如其来的变故,周明夷急忙传令,稳住阵形。
伏兵由明铨亲自挑选,数量短少精悍,泥地冷湿,竟然连续数个时辰不吃不喝不动,约定击鼓为令,出其不意地杀出。面对连下数城的起义军,他们丝毫不惧,奋不顾身地来回冲杀,以身为刃,切割着起义军的阵型。不但连起义军都傻了眼,就连正面进攻的禁军伙伴同样愕然。
明铨这才微微露出笑意,自己入大理寺多年,终日揣度犯人内心,不难看出哪些是可用之兵。尽管小皇帝乱糟糟地临时编凑出一支队伍,他却偏要从中遴选出璞玉。
如今看来,颇为有效。
黄育芩与明铨为故交,此刻他紧张地驻马于后方,盯着前方交战的局势。不幸中的万幸,他没有看到明玉的身影。明玉久久未归,黄育芩唯恐众人拆穿,便让明一佯装成明玉忧思成疾,终日卧于榻上。周明夷曾经前来探望,黄育芩唯恐被他拆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歹明一泰然自若应付了过去。
可是当黄育芩暗中松了一口气,却又见周明夷微笑着看他,然而眼中并无笑意。
李锋跃马上前,在厮杀的空隙,回首问周明夷道:“将军,明铨早有埋伏,我们被两翼伏兵打乱阵形,正面禁军拖住战力,如陷泥中难以自拔。我们现在不如撤军,再图来日吧。”
周明夷点头。
眼见起义军鸣金收兵,战机转瞬而逝,明铨立刻下令全军出击,一马当先地策马逐敌,死死钳住起义军。
李锋回首,冷笑道:“我们倒是小看了明铨栽了跟头,不冤。”旋即下令收拢队伍,一路边退边守。
明铨周身浴血,甲胄湿透,犹如嗜血修罗,残肢血沫在半空飞舞,明铨身上亦是添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伤痕。可是他一刻都不想停止,久久埋藏心底的愤懑胸臆在此刻尽数释放出来。
残阳如血,一枚折射出暖色光束的冷箭洞穿了明铨的胸口,明铨心口一凉,剧痛席卷了周身,他脱力坠马。
“大人——”一名将领失声痛叫,滚下马来,明铨眯起眼睛仔细辨认来人,正是密川太守李素。明铨打心底里瞧不起他,两日前到达密川,这位尸位素餐的李太守可没有少装痴犯傻,缩头乌龟似的贪生怕死。
原来李素竟然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明铨微微露出笑意:“有长进,不错。”
明铨被李素和一名禁军抬上了马,颠簸了一会,终于又重新被他们放回干草上。军医匆匆赶来,仔细查看了明铨的伤势,垂手摇头,李素侧身掩面悲泣。
意识逐渐模糊,明铨漫无目的地想着,自己算是为朝廷尽忠捐躯了。
明铨努力地睁大眼睛,眷恋地看着绚烂绮丽的晚霞渐渐灰暗,感受着胸口的温度一点点地流失,耳畔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缓缓退去。恍惚间他听见了自家小弟的呼喊声,他轻笑一声,臭小子,自家大哥都到这份上了,还不让自己安心。
声音由远及近,渐渐真切起来,明玉连滚带爬地凑了上去。明铨微微睁大眼睛,他想说话,可是只能发出细弱蚊蚋的嘶哑声音:“小弟,谁欺负你了。”
明玉的衣裳湿透了,连头发也散乱着——他渡河而来。
“大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明玉哭叫着,连声道歉,“没有人欺负我,我甩开了郑捷,过来寻你。”
明铨胸前的伤口不断地汩汩流血,白羽箭入肉两寸,直直地插入他的心脏。
明玉想把明铨抱起来,可是体力不支,又瘫坐在地上。他回头冲杨素怒道:“长眼睛了吗,快找人医治我哥。快啊,快!”
杨素不住地擦着眼泪,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