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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周明夷似乎早有准备,立刻从怀中掏出书信拍在桌上:“这就是孙采采那日从你帐中搜出的信件!”
黄育芩只看了一眼,当场愣住。
信封的表面皱皱巴巴有了毛边,来上去曾经多次被人翻出查看,信封上面正是自己的字迹,可是自己对这封书信毫无印象。黄育芩心中奇怪,于是将信件拆开。
“恩师大人尊鉴,徒儿观义军之格局,因李奇山驰援更改,日后极易生出变故。如今徒儿言行受阻,举目无援,皆因李奇山从中挑拨。恩师不必担忧徒儿安危,徒儿亦是不愿放弃当下局面。只得设法令他们自相生疑,方为徒儿脱身之计。若非适逢危急之秋,徒儿定然施计好教他们自相残杀。此账暂且记下,日后定要一一追回。周明夷无耻反复,不堪信任,恩师尤宜另作打算,以防日后生变。岁暮天寒,伏惟珍摄。顽徒毓英叩上。”
黄育芩匆匆扫过信纸内容,全身血液凉透,尤其见落款处还有自己的亲印,正是自己私藏的金红印泥,亲印和印泥分明由自己贴身所带,不曾离身!
指尖不住地颤抖,黄育芩死死地盯住这封书信,恨不得将它看出个窟窿。落在周明夷的眼中,自然便是心虚了。
“若是这封书信公开出去,恐怕黄小公子定会在我军中人人喊打。如今我替你瞒下,不知黄小公子该如何谢我。”
黄育芩低头沉默不语,过了很久很久,这才开口道。
“不是我写的,你信还是不信?”
“我自然不愿相信,我自然不愿相信你对我如此心狠。”周明夷道,“可是铁证如山,不是你写的,还会是谁写的?”
惯常使用的澄心堂纸,犹然留有松烟余香,笔酣墨饱,行云流水写就的字体,无一不在提示周明夷,黄育芩此人包藏祸心。黄育芩面色苍白,尽管字体相较于自己往日狂放些许,但是犹可看出是自己的笔迹,更不用提毫无遮掩曾在周明夷眼下多次盖上的私印。
“黄公子,事到如今,你还要说是我冤枉你吗?先前我答应与你的,日后定会做到。你要的家族存续,你要的权势富贵,只要有我得志之时,我定会全力以赴满足与你。我的唯一要求,便是黄公子莫要在我的眼皮底下做什么小动作了。”说罢,周明夷便抬脚出去,留下黄育芩一人独自捧着信纸发呆。
张之羽果然带着白馥一同前来,黄育芩甫一见面,便大摇其头,直言张之羽实在不该来。帐中只有张之羽和黄育芩两人,以及狐貍白馥,说话便不那么讲究了。
张之羽道:“哪有徒弟深陷泥沼,为师不闻不问的道理,虽然知道你眼下诸事无忧,但是我仍旧想亲自过来看看你。”
黄育芩与张之羽相对而坐,闻言怅然:“谁知那李奇山如此厉害,竟然三言两语便挑拨了我与众人的关系,即便他已身死,我却仍觉得他阴魂不散。”
张之羽直道真人不露相,当初真是小瞧他了,然而心中疑虑却不能打消。张之羽欲言又止,忧心黄育芩当局者迷。
凡事都要讲求先来后到,黄育芩虽然存心不良与周明夷相识结盟,但日久天长,总该生出几分默契,如今竟受一人挑拨,二人闹到如此田地,却着实匪夷所思。
“上次白馥过来寻你,回去后与我说,怀疑你帐中熏香有异。你近来觉得如何?”张之羽想起正事,连忙问道。
白馥吸了吸鼻子,抢先道:“或许那时因我有孕,嗅觉失灵,现在细细分辨,察觉不到那种味道了。”
黄育芩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狐,不解何意。
“你恐怕仍旧蒙在鼓里。”张之羽叹道,便将迷思草之事与黄育芩说上一遍。
黄育芩将信将疑:“若是真有奇香,为何不拿给他人使用,反倒用在我的身上。”
如果迷思草有此奇效,何不直接拿给京中小皇帝去用,说不定便可一步登天了。
“迷思草,顾名思义,迷惘神思,却只能教人神思不属,忧虑不安,用量需要极为小心,并且日复一日的连续下药。”白馥顿了顿,道:“只能用于独处之人,若是有人从旁干扰,那被下药的人便不能专注深思,便不会为此香所害。”
黄育芩闻言沉思片刻,问道:“受害之人是否会做出奇怪的事情,或是丢失部分记忆?”
“怎么了,这是想起什么了吗?”白馥好奇地问道,“迷思草我也只是听过,不曾见过,理论上是可以教人遗忘某些事情的。至于做出奇怪的事情,我想定然是被下药之人内心想做的事情吧。”
张之羽正欲开口关切,却见黄育芩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张之羽一目十行,阅毕后面色凝重。
“这封书信从何而来?”张之羽问道。
“我一日醒来后,自我的书案上找到。”黄育芩面不改色,替这封书信编了来处,“我不知这封书信是否由我写就,师父请帮我瞧上一瞧。”
字体并非是黄育芩常用的,可是即便行书,亦能看出黄育芩的书写风格,尤其是那竖钩,他曾多次指出过于用力,黄育芩始终不改,行书上亦能看出黄育芩的书写习惯。
主帐中,孙一千着急地问周明夷:“将军,您为何要答应张之羽,让他单独与黄育芩见面,若是他们二人筹谋,背弃盟约,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不会的。”周明夷呷了一口茶,“黄育芩若是真想逃脱,恐怕早就走了。那日李锋将他带回,无论衣衫头发,都像平日里般一丝不茍,若是他真想逃,怎会这番形容,即便被捉到了,也要奋力挣扎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