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间想起,每每傅恒来府上送礼,来偏厅上茶上点心殷切备至的,都是面前的丫头。
婢女点头回话:“奴才本是三格格的使唤丫头,格格出嫁后便被分来偏厅伺候茶水。”
“哦。”宁琇眼中更冷,“没想到三姐当姑娘时就调。教下人不利,怪不得出嫁后钮祜禄家后宅就从未安生过,倒是我对不起姐夫了。”
婢女打了个冷颤,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跪下求饶。
纳兰家从不苛待下人,宁琇最是护短,烂脾气也只是对着外人,此时面无表情摆出在外的威风,就足以将跪在脚前瑟瑟发抖的婢女吓得惨白无人色。
“今日来探看富察傅恒的消息,是你的意思,还是我三姐?”
宁琇想了想,轻声道:“就算你老子娘都跟着陪嫁去了钮祜禄家,但你的兄弟姊妹,可仍在府上做活。”
婢女不妨事迹败露,抖得愈发厉害了。
她‘砰砰’磕着头,只求宁琇一时心软,放过她这遭逾越:“求求二爷,求求二爷扰了奴才。”
纳兰家人丁简单,各位老爷在世时也不曾有过妻妾成群的景象,具与自家福晋是恩爱夫妻,没得旁人插足的地方。
自幼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宁琇,也是因此才会在早前干脆利落的答应妹妹招赘的想法。
如今京中纳妾之风颇盛,别说是各家正经上了族谱的嫡福晋侧夫人,蓄养戏班女妓送人应酬的都不知凡几,越是高门大户,内里就越是肮脏。
宁琇久在外面交际,又因他身世不凡,上至宗室贵子,下至纨袴膏粱,都有许多交情,自然也将那些污遭遭的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管得住自己一身清净,却管不住别人,若真让皇上随便指户人家,怕是要心疼死了。
纳木卓是他的掌上明珠,非得找个极妥帖的才行,不然,就干脆找个低门小户,紧紧拿捏着对方。
不怕妹夫正途平庸,纳木卓的嫁妆就已够了,且有他和堂兄在朝堂上搏杀,凭谁也不敢看不起纳兰家承嗣的姑奶奶。
想法很美好,却在皇上下旨赐富察、纳兰两家结同姓之好时破灭了。
好在富察傅恒是个好样的,他真心对他妹妹,宁琇自也对这个妹夫没有二话。
可如今,他同样真心相待的三姐姐,他嗣父的亲生女儿,却挑了这么个柔弱可怜面容清俊的,塞到他的妹夫傅恒眼前晃荡。
宁琇扯起一抹笑容,轻声道:“四格格那还缺个陪嫁,看你如此上心,便去做个烧火丫头吧。”
以他三姐的脾性,一事不成必再生一事,既然如此,不如先遂了她的心愿,再抽丝剥茧,干干净净地断了这门亲。
大姐二姐与五妹妹都是嫡出的姑娘,想来不会像三姐姐这般乐于挑事生非。
“且记着,冬日的热水秋日的暖炉,但凡冻着格格,我便唯你是问。”宁琇低下头,拍了拍袖摆并不存在的灰尘,“至于三姑奶奶处该如何说,就不必爷教了吧?”
嗣父在天有灵,也该原谅他处置这等祸乱亲族的祸害。
他的妹妹干净清透,这种会脏了手的事,还是由他这个做哥哥的来做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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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冬去春来,开春之后没多久,傅恒就在百般期盼中收到了宁琇的消息。
纳木卓已在归京路上了,就在七日后抵达。
而此时距离他们的婚期,也仅剩十天时间。
未婚夫妻在大婚前不能见面,既是于理不合,又是怕冲淡了喜气。
旗人却没那么多规矩,踏青春游时兄弟带着姊妹,与未来夫婿在城郊风景极盛的地方悄悄碰头的不知多少。只是时间离得这般近,到底还是要注意些别人的看法。
性急这种话,傅恒不介意听,却不愿意有人这般败坏纳木卓的闺誉。
又是可他与纳木卓,已有近三个月不曾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