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本宫无此意……”敬妃向来尊敬裕嫔,也不敢在她的面前放肆,只能将我放过。
“谢裕嫔姐姐吉言,本宫并不在意,只指望着家中父兄不要违背国法连累了我,好歹身世清白的好!”惠嫔冷冷放下一句,朝轿夫道:“去永寿宫,本宫要去淑妃娘娘请安!”
她这一得宠,淑妃也可沾光了,假以时日,必定能解除幽禁令的,不由想着宫中有个人相互扶持真好,哪像我这般只能以命相搏啊?敬妃也一同坐轿离去。
“姐姐,惠嫔得宠,淑妃的幽禁令迟早会解除的,姐姐不担心吗?”
“皇上待淑妃的喜爱,不是我等能揣测的,即便没有惠嫔,解除幽禁令也是迟早的事儿,我从未想过她失宠,又何必担心她复宠呢?反倒是你,你与她们积怨颇深,还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好,她们一个有皇太后当靠山,一个有皇上的圣宠,你与她们作对,只能自寻烦恼的。”
“姐姐,连你也怕她们呢?你可见识过她们的手段啊?她们若是肯放过我,我如今也不会如此下场了,莫非皇太后一直如此讨厌我么?当年皇上为登基之前,我们时常一同去永和宫给德妃娘娘,可是如今的场景啊?”
“太后待你、我、或者是她人,都是一样的,并无变化,只是待十四爷府上的人变了而已……”裕嫔入宫以来,时常与皇上相见,想必知道些我不知道,我忙问道:“姐姐,何出此言?”
“嗯!我等入主了紫禁城,十四爷被幽禁后,府中的姬妾就靠十四爷膝下几个孩子赡养,也许生活还过得去,却再也没得机会入宫了……同样是儿子儿媳,太后哪里不惦念的?这一惦念,皇上心中自然不舒坦了。故此皇太后今儿的一番话并非单独针对你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中。”
听太后的口吻,我自然能够明白一两分,只是胤禛从不在人前提起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我等妻妾就更不敢提起了,我抿嘴一笑道:“钉子盯过,总会留下痕迹的,不放在心中,自然也要放在别的地方!”
也不知裕嫔是否明白我的心意,她只是浅笑道:“我要去凝晖堂看昼儿了,妹妹不如与我同去,稍后再同去西二所看弘历如何?”
我道:“姐姐为何不先陪我去看弘历呢?厚此薄彼……”
“妹妹,已为人母,怎么还小孩子脾气?先去看昼儿,是因为昼儿凡事都在脸上,我一眼就能看明白他过得好不好,半个时辰便可离去,弘历今儿险些受罚,心中自然不舒坦,恐怕要借喻史记典故好好的开解他一翻,许要些时光,妹妹说先该去看谁的好?”
倒是我疏忽了,并没有考虑得那么细致,只顾着给他吃喝用度,衣裳金银,却并不知他心中所想,故此也算不得是个称职的额娘,一想,他与裕嫔本就要好,若是次次有困难都是裕嫔开解他,他只会跟裕嫔亲,那我这个额娘还有什么用处呢?
“不如姐姐告知我,该如何开解弘历?然后姐姐去看昼儿,兰儿去看弘历可好?”
裕嫔了解我的意思微微一笑道:“兰儿,入宫非我所愿,眼下这个情景,更非我所想,当日,你若是征求我的意见,我并不赞成你认弘历为儿子,正如太后所言,弘历阴晴不定,即便是我,也并不能完全读懂他,你若是真要与他建立母子关系,可是要费一番功夫的。今日他是为皇太后侮辱你、罚他而生气,还是因为和惠公主那声不情不愿的‘四哥’而动气,我也不明白,你可要好好地察言观色而仔细琢磨了。”
裕嫔轻轻拍了我的肩膀后,搀和着暖雪的手离去,留下我林立在风口里,也不知道认弘历为子到底是错是对,虽然没能借着他而封妃,不过想想刚刚他一口一个额娘的唤我,一字一句都是维护我的言语,也算是欣慰了。
“娘娘,四阿哥这个性子,也的确是不讨人欢喜的,整日里一身黑袍,冷着脸,感觉谁都欠他的,浑身都是冷气,人自然会敬而远之的……”百合说道,但是我心中并不如此想,想起那日在御河之上,他不顾一切的追来抓住我的手,可见他的内心是有热情的,并不如表面那边冷漠。
“是啊,公主向来与人为善,并不讨厌谁,刚刚那一声‘四哥’的确叫得人心寒,可见他的确不讨人喜欢的。”我到西二所时,弘历正在屋内习字,抄写的也正是宫规,已然抄了厚厚的一沓。
“弘历……”我轻轻地呼唤一声,他微微抬头看了我一眼后便低头继续抄写,一脸的默然,好像没看见我似得,我拿一起一张看了看,他的字,并不好,却下笔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一笔一划就跟刀刻似的,显得有些死板。
“弘历,太后已经免除了你的责罚,你又何必要抄呢?“我问道,命百合将带来莲子甜汤放下,“额娘,为你炖了甜汤,喝一些吧!”我感觉我除了在胤禛面前这般轻言细语,对谁也没这么好过,我在胤禛面前是害怕惹怒他,而不敢随意言语,可是在弘历面前我是担心他生气,或者说不忍他生气,我非常顾忌他的心情,却与顾忌胤禛的心情而不同,那里不同却一时半伙言语不清,这该是我生命的第二个要相伴一生的男人吧!也许我真的要花费很多很多的时间了。
“谢谢额娘,儿臣不想喝!糟蹋额娘的心意了,额娘还是回翊坤宫吧,儿臣想独自一人静一静。”我还没张嘴,他就下了逐客令,这可好,我两头不讨好啊?
“本宫是来谢谢你刚刚在皇太后面前维护本宫的,这心意本宫送到了,接受不接受,便是你的事儿了。”我本来就一肚子的火,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来安慰他,他倒好,一副冷脸送给我,我哪里还能又好脸色啊?
“额娘,额娘若是弘历的亲生母亲,想必额娘会原谅弘历的无礼的,孩儿偶尔也只不过是一个任性的孩子而已,孩儿抄写宫规,只是不想再违背宫规,给额娘带来不便而已,更希望有一天,即便违背了宫规也不必受罚,额娘也不必寄居人下,跪拜求饶。”
我正要转身离去时,弘历说道,说得那么的心酸,我的心一下就软了,他言之有理,裕嫔待弘昼就从来不会动气的,道:“世间没哪个额娘会跟自己的孩子动气的。”
交代了在弘历身边伺候的太监丫头几句,好好照顾、留意之类的话,便就离去。母以子贵,子以母贵,我们将后谁会以谁为贵呢?他说,他会努力地建功立业,让我母以子贵,这话说得真好。
“娘娘,四阿哥,他太……”
“不知道为什么,本宫好像很明白他似得,他在告诉本宫,忍一时风平浪静,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本宫相信,我一定能够打败她们的……”
翊坤宫内,百合正指挥着人收拾摆设,各式各样的陈设,雕栏玉砌,龙飞凤舞,看得人眼花缭乱,胤禛待我极其的好,甚至可以说是“恭维”,送来的赏赐一批接着一批,倒是让我受宠若惊,若是平常我倒是觉得受之有愧,今儿后宫众人都心知肚明,胤禛就是要跟皇太后叫板,皇太后越是侮辱我,他越是要待我好,以表示对太后的抗衡。
他这种做法无异于年幼任性的孩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道如此会惹得太后心中烦恼,他却偏偏如此做,我倒是乐得高兴,太后如此侮辱我,我若是再不收点好处,可算是亏待自己了。
胤禛与我闺阁内闲聊,他道:“太后的话,不必放在心上,朕明白你的心便是了,若是觉得委屈,尽管给朕道来,朕安慰你便是……”他看似无所谓,面露微笑,想着法子让自己笑脸迎人,却不难看出他眉头的皱纹比平常要多些。
“臣妾本来觉得委屈,被皇上如此说了,便不敢委屈了……”
“哦?还有不敢委屈一说?倒是给朕说一说,为何不敢呢?“
“启禀皇上,兰儿的的确确、确确实实、实实在在是罪臣之妹……臣妾与年羹尧打断骨头连着筋,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液,太后所言并无虚假,臣妾可改名换姓,却无法脱胎换骨……”
“如此说,你当真还记得你年家数百年人命的血海深仇,要为兄长报仇不成?”他抬起我的下颚说道,捏着我有些生疼。
“皇上,在心中可此顾忌?”我的确时时刻刻都没忘记过,可是我并没有将仇恨放在他的身上,他是至高无上的皇上,是我心爱的男人,我只会傻傻地看着他熟睡的模样哭泣,只会依靠在他的怀中跟只慵懒的猫儿般索取他的温暖。
“哈哈……兰儿若是有此心,朕早就死了成千上百回,即便你的哥哥借尸还魂,他也不敢来找朕报仇,朕待他比待自己的新兄弟还要好,朕的兄弟都不能做的事情,他都做过了,朕给予他的,比起他给予朕远远要多得多……朕不会大言不惭的说,朕待他毫无亏欠,但是朕敢问心无愧的告诉你,亮工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