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笑道:“施恩不望报,当日从悬崖之下救起我的恩公就是如此说,我不过是略尽微薄之力,尽力而为罢了,何况救人就未必是要散给他人钱财的,有些人需要的并非是钱财,人间的疾苦也并非就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了,许多富贵人家也有道不尽的哀愁,至于这个‘大善人’的名儿么,当真是百姓们看得起,随意呼叫的,只因世兰不能随意说出自身姓名,久而久之,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只当那是我的名儿了。”
淑贵妃听我如此答,也并未接嘴,只是微微笑道:“姐姐,我也是真心欢迎您回来的,后宫之中少了你,连个说笑的人都没有。”说笑?很是后悔没有一剪子扎死我吧!
“妹妹什么时候爱说笑了?姐姐倒是不知的。”我们之间积怨已深,自然都忘不了过往的恩恩怨怨,只是在胤禛面前总是要装装样子,不能太过露骨了。
胤禛笑道:“见着你们这般好,朕心中真是高兴,皇后,今夜在太和殿设宴,宴请后宫嫔妃欢迎熹贵妃回宫如何?”
皇后答道:“此等事儿,岂能要皇上吩咐,臣妾早早就准备好了,还特意派人去接裕妃母子与四阿哥来呢?”裕妃?我的好姐姐啊?你何至于走到这一步啊?
“裕妃腿脚不方便,就罢了吧!让昼儿与弘历来便好了。”胤禛淡淡道,我环顾四周,离开了一年时间,已然有许多新人的,只见如贵人身边的两位女子轻声议论道:“听闻熹贵妃就是从前的华贵妃?”
“嗯,听说过,因为华贵妃犯下了许多罪过,但是皇上不忍杀她,故此将她纳入满洲期籍,赐了‘钮钴禄’这个满洲大姓。”两人一个银盘脸,颇有几分姿色,大约十五六岁模样,丰满富贵,风韵动人,另一个清瘦窈窕,楚楚动人,略显妩媚妖娆。
“那四阿哥不过是养子罢了,听说她侍奉皇上二十余年,也无一儿半女的。”两人低头细语的议论着,却不知是顺风的缘故给我听得个一清二楚,如贵人在旁边,略显得她们烦,便横扫了她们一眼,往旁边移了一步,不想与她们为舞。
待我参拜了帝后与德端贵妃之后,与淑贵妃相互行了平礼,便是接受后宫众位妃嫔的叩拜,如今位居嫔位的便是永和宫的吉嫔,钟粹宫的祥嫔,承乾宫的欣嫔,其余人等都是在偏殿住着,算不得是一宫之主的。
“熹贵妃,许是有些新人不认识,本宫替你一一介绍,那是与如贵人同住储秀宫的海常在与青答应。”皇后指着如贵人身边的两人女子说道,那银盘脸的女子是海常在,清瘦高挑的是青答应。
又指着欣嫔身边一个穿着挑花粉色旗袍的女子道:“这是住在承乾宫的高常在。”她见皇后指着她,不由有些胆怯,唯唯诺诺地出列朝我行礼,我略略地抬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还有一位是谦贵人,只因她今儿身子不爽没能出席,便改日再见吧,她是与淑贵妃一同住在永寿宫的。”我只是颔首点头,待大家寒暄一阵之后,胤禛便道:“你刚刚回宫,肯定是劳累了,朕先与你一同去你的宫殿看一看?”
“可是翊坤宫?”我疑问道。
胤禛满脸笑意道:“自然,那儿一直都是你的宫殿。”是,那儿的确是我一直都住着的宫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些不想住进去了,那里有颂芝与百合的影子,我真害怕我再一次踏进去时,会有心痛的感觉。
“是,臣妾一直都住在那里的,只是在民间待了一段时间,不由觉得臣妾一人住着那么大的宫殿实在是浪费了,如今天灾过后,许多百姓连房屋都没有住,臣妾岂能一人住着那么好的宫殿呢?不如皇上挪几位新宠一同入住吧,一来不至于太多的屋子空着,二来,姐妹们住在一起也是热闹的。”我淡淡地说着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胤禛点点头道:“如贵人,从前与你一同住的,便让她搬回去就是了。”说着便与我一同离开了昭仁殿,见我身边只跟着灵芸一个人,便皇后道:“去内务府挑几个伶俐地给熹贵妃使唤吧!”
“不必了皇上,臣妾如今亲力亲为习惯了,有人伺候反倒感觉格格不入了。”我拒绝道。
胤禛打断我的话轻声道:“那怎么成呢?”
到了翊坤宫,还是老样子,格局是没得变的,但是却很明显有翻新的迹象,并没有因为没人住而荒废了,走入正殿,各式各样的陈设让我眼花缭乱,从桌椅板凳到花瓶瓷器等见见都是珍品,而最为醒目是我东暖阁地上摊着的百花齐放羊毛织锦地毯,正是当日他为和妃准备的东西,我只是喜欢,却并没有找他去讨,没想到他竟然替我安排好了。
“这……?”我疑问道。
“听颂芝说,你很喜欢这地毯,便命人给挪到了翊坤宫,只是朕没有想过你还能回到朕的身边,还能住在这个宫殿里。”是么?不是听闻将我用过的东西统统都烧毁了吗?连那墨绿龙凤佩都舍得将它烧毁了。
“颂芝?”我淡淡地问道。
“若是你早回来几个月,兴许还能见你最后一面,自从知道你辞世的消息后,便是病病殃殃的,她侍奉你多年,没有功劳有苦劳,只是她一婢女出生,位居嫔位已然是天大的恩赐,朕不能再给他死后哀荣。”一句话轻轻松松地带过,你当我不知道是你暗自处置了颂芝么?
“皇上,您的身子可好了?”我关怀的问道。
“托兰儿的福,朕的身子很是硬朗,只是,近来国务繁忙,有些力不从心了。”胤禛淡淡一笑道,我想着,胤祥不在了,谁能帮你分忧啊?你可不是要国务繁忙么?
“这一年,您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何总是感觉有些空虚,朕的身边新人层出不穷,却总是惦记着那些已经离开朕的女子,如菀菀,如和妃,如你,还有裕妃。”和妃?化为月光消失不见了的和妃?走了好啊!这紫禁城不是什么好地方。
“裕妃姐姐她……”
“许多太医都看过了,伤得太重,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更可气的是,五福晋的孩子没保住,怎么走个路能把孩子给走掉呢?真是太不当心了,不过也有好消息,你知道么?四福晋给朕生了个嫡孙,朕赐了名为‘琏’,这也是你的嫡孙。”嫡孙?我连儿子都没生一个,哪里来的嫡孙啊?虽然有人唤我为‘额娘’,但是很可惜我注定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的,我也不可能会孙子,这不得不说是我人生的遗憾,而这个遗憾是他一手造成的。
“嗯……”我点了点头,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你说……”
“泽类是我在民间时,一位朋友的孩子,她临死前托我好好地照顾她的孩子,还请皇上让他入住紫禁城来,让臣妾好好地抚养他,将后等他长大了,再做送出宫去可好?”想起了离歌,我便又是满眼泪光姗姗而来。
胤禛沉思一下点点头道:“泽类?这个名字,朕好像在哪里听过?”听过?不会的?弘时不会告诉他的,他就担心自己会连累她们母子故此才会把他们送回京郊躲着的。
“嗯?是不是臣妾已经在皇上面前提过了?”我害怕他会多想,便忙着岔开话题。
“哈,川壅为泽……记得弘时刚开始背诵诗经的时候,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朕让他读了一百遍,他还是不懂,他说这个字不该读‘泽(ze)’而是读‘泽(shi)通‘释放’的‘释’,是解散的意思,川壅为泽的意思是说,川流如果拥堵了便需要释放解散,朕当时很耐心地给他解释了,川壅为泽的意思是川流堵塞在一起就会形成湖泊。‘为’不该解释为‘应该、需要’,而该解释为‘形成、成为’。”
原来如此,怪不得弘时会给他的孩子取下这个名字,也许他希望他的孩子可以“释放”吧,不希望他如同自己一样被卷入这个紫禁城内的风风雨雨。
“皇上,那您是答应不答应?”我轻声问道。
“他唤你‘娘’?”胤禛疑问道,我点点头,他便笑道:“那朕是不要认他做个‘干儿子’呢?他的年纪与福沛是差不多的。”
“皇上,怎么开这样的玩笑呢?臣妾只是想要将他放在身边抚养成人吧!岂能让皇上您纡尊降贵地认他做干儿子呢?这可要不得。”我想着,胤禛这是你的亲生孙子,你可不能认他当儿子啊,不然将后我到了黄泉路上,没法跟弘时与离歌交代的。
“那日,听见她唤你‘娘’,朕不知道为何竟然感觉很亲切,感心弦被人动了一下。”胤禛淡淡地笑道,随后道:“你喜欢便养在身边,不过可要嘱咐他不能再唤你为‘娘’,不然会惹来很多闲言税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