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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她防了一手。
纪苏文疾行两步,正要招呼封灵入内,一转头却看到了身旁佝偻着背脊的阎魔王,手上动作顿时一僵。
“……纪郎,他们是你认识的人吗?”
蔺秋茹站在阶上,见纪苏文上前迎人却又迟迟没有动作,忍不住询问起来。
跟解玉相处的时间长了,封灵也学会那人几分装模作样的本事。神态自然地拍了拍纪苏文,又暗暗使着劲将阎魔王带进院子,封灵担起了给蔺秋茹编故事的重任——
“您就是秋茹姑娘吧,”迎上蔺秋茹茫然的眼神,封灵对着又一次见面的情煞鬼放软了声调,“我们是来这附近采药的大夫。前些日子不慎在山林间迷了路,险些绕不出去。好在被偶然经过的纪公子搭救,这才捡了条命回来……今日,是特意来道谢的。”
说着便松开了阎魔王的胳臂,又将一直拎在手里的兜袋递过去。后者闻言漾起一抹灿烂的笑,高兴地接过兜袋,又举着它朝落后两步进来的纪苏文示意,“纪郎,我们又有甜果子吃了!”
纪苏文本来紧张的情绪陡然一松,不顾还盯在自己脸上的灼烫目光,先应起蔺秋茹的话来,“是,又有甜果子了……秋茹,去把东西放下,让客人们进屋坐吧。”
蔺秋茹诶了一声,两手抱住兜袋朝封灵又笑了笑,这才往侧边的灶间走去。
封灵左看一眼沉默不语的纪苏文,右看一眼进院后突然没有了动作的阎魔王,自觉要为这对爷孙留出个可以说话的地方,索性快走几步追上了蔺秋茹,随意编了个理由就一起进了灶间。
身后安静几瞬,不出意外地传来了重物坠地的声音。蔺秋茹似有所觉地回头,又迅速被封灵挡去全部的注意力。
关起门来教训自家人的事情,她就不掺和了,将蔺秋茹这边稳住就行。封灵抬手撩起额前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长发,笑得眉眼弯弯。
达成共识
“……还没有请教姑娘的名姓呢,”蔺秋茹背对着敞开的屋门,正低着头将洗净的野果一点点摆放在盘中,“还有院外的那位老翁,是姑娘家中的长辈吗?”
封灵朝左迈了两步,不时用余光关注着院子里的动静,闻言笑道:“我姓封,单字一个灵。至于那位老翁么,是……教我医术的老师,我此行正是跟着他老人家来这附近采药的。”
蔺秋茹摆好果盘,又朝里处走了两步,倾身从壁架取下几个撇口杯,探着头张望了两眼。似乎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蔺秋茹面带羞惭地转身,又与封灵说起话来,“本该给你们沏些茶水才是,但我们自己晒的茶叶已经没有了……封姑娘,实在抱歉,只能先请你们将就用些白水了。”
“秋茹姑娘客气了,”封灵听着院里的动静,在蔺秋茹看过来的瞬间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一歪,装出热情帮忙的样子揽过女子的胳臂,又将情煞鬼的注意力带回自己的身上,“我与老师都是风餐露宿惯了的,能有口白水喝也是很好了。”
蔺秋茹只笑了笑,反手拉过封灵便将她推到一边,“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封姑娘,你跟那位老翁一块儿去正屋坐着吧,我这里也弄得差不多了。若可以,请姑娘帮我将纪郎唤进来,他也是主人家呢,还该他一起来招待你们才是。”
默默在心底掐算了把时间,封灵估摸着阎魔王也该差不多消停了,遂不再推辞地一点头,又刻意扬了声音,“我这就让纪公子进来,他说不定正和老师聊得高兴,这才一时忘了时间呢!”
话音刚落,纪苏文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外,除开额间有几缕鬓发微乱,一切倒也如常,看来阎魔王还是没舍得下狠手。
“……与老爷子一见如故,今日再逢便难免多聊了些,不曾想险些怠慢了客人,”纪苏文顺着封灵的话继续往下圆,“封姑娘,还请你帮我将老爷子搀进正屋,我与秋茹马上过来。”
看来阎魔王与纪苏文两个虽在外面你来我往地“交谈”,但门内的话是一句都没少听哪!
封灵笑容灿烂地朝蔺秋茹一点头,又与纪苏文对视两眼,看清对方眼里的苦笑后,干脆利落地出了灶间,而后看见了高昂着脑袋,背脊挺直地站在院前台阶上的阎魔王。
封灵的嘴角又开始抽搐起来。哪有七老八十、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的人能这么精神抖擞的……这是生怕被蔺秋茹看不出破绽吗?
毫不客气地拍下一掌,封灵用力将这位阎王老爷的后背摁低了些,压着声音不满道:“您如今只是个在山野采药的普通大夫,摆出这幅气势汹汹的模样做甚?蔺秋茹可马上就要出来了,您还是先跟我去正屋坐着吧。”
“小女娃,你可没跟老夫说那小子的妻子是只情煞鬼,是不是就等着看老夫的笑话呢!”
阎魔王嘴唇翕动,同样放轻了声音。面上虽还有几分被欺瞒的不快,身体却老实顺着封灵的动作一点点佝偻了下去,深一步浅一步地往正屋的方向走,看来也不是真的生气。
“您就不觉得蔺姑娘的模样眼熟吗?”
封灵转而搀住阎魔王的胳臂,想起纪苏文曾经说过的那些话,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哼,不就是他小子生前的夫人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做了情煞鬼,被这兔崽子在人间撞上了,然后就放心不下了呗!”
阎魔王朝到现在都没有人出来的灶间瞥了两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您当年若一并将蔺姑娘也带进了地府,哪里还会发生今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