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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飞说的没错,昆仑山,归墟境,过了雪谷,无尽的雪原足以让人迷失其中,纵使紫泉宫神通广大,也要有足够的时间才能寻到,她不信慕容昭有这个本事。
况且,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伪造的,那枚扳指兴许是假的也说不定,李青梅说“你活着才对我有用”,他想活捉她,他想诓骗自己自投罗网。
诡计多端,心思阴毒,李青梅说出的话,她一句也不信。
如此安慰了半晌,哪怕明知是自我欺骗,心绪也渐渐安稳不少,她一向会做最坏的打算,此刻平静下来,已开始思考若此事当真,该如何营救虎穴中的师父。
思绪一清朗,她忽而就想到一件事,三月,霜林集会时,她在紫泉宫星微殿里拿到了惠芷草,之后她让灵鸦给周显送了一封信,让他帮忙辨别惠芷草的真伪。
紫泉宫,灵鸦,昆仑山。
她的心忽然沉入了谷底。
难道慕容昭竟自那时就开始布局了吗?难道是她连累了师父!
她赶紧看向叶飞,问道:“风陵山庄近日可否收到了我师父的回信?”
叶飞的心也沉了下去,他昨日恰好检查了所有信件,并没有昆仑来的,于是摇头道:“不曾收到。”
莫非慕容昭当真循着那些灵鸦找到了周显。
莫非周显真的已经在李青梅手里。
莫非盒子里的那条手臂,真的是周显的。
若是周显出事,那陆修的小徒弟长留呢,出山时,她曾把长留托付给了周显照顾。
眼前一黑,她简直不敢再想。
与此同时,一声灵鸦的啼叫由远及近,苏灵立即敏锐地捕捉到这丝气息,的确是她的灵鸦,可她却并未召唤。
是谁?
提起飞霜剑便向着声音的来去奔去,叶飞和阿蘅紧随其后,皆做出迎战之姿,那啼鸣在风陵山庄的门口戛然而止,推开大门,眼前并不是想象中的李青梅,而是一大一小两个影子,站在月光里。
苏灵蹙眉,定睛去看,只见那两人都穿了黑色布衣,看不清脸,灵鸦绕在两人周围,片刻后化成一根黑色的鸟羽翩然落地。
“师父!”那条大的影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道:“弟子宁如风,拜见师父!”
随后,那条小的影子也端正的行了一礼:“在下陆长留,拜见灵运道长。”
手中的飞霜剑哐当落地,看着那两个影子,苏灵长呼口气,吐气时声音都是颤抖的,鼻尖一酸,心中已经热泪盈眶了。
她脚下一动,想迎上去,却忽然想到什么,神色立即冷透,手腕一转,指尖夹了一张符篆,对那人冷冷道:“你是宁如风?他与我分别之后就已回乡照顾老母,怎会跟长留在一起?”
那人听到问话,立即抬起头来,尽量让月光照亮自己的面庞:“师父,是我和陆师弟,我知道您不相信,这些事情也的确匪夷所思,可您必须信我,师祖被一个叫李青梅的人抓走,生死未卜,您快想办法搭救啊!”
说话之间,苏灵已经探出这两人身上的确没有鬼气,再看那两张脸,确是故人,可她不得不防,继续问道:“你为何会跟长留在一起,回答。”
宁如风同她相处过一段时日,知道她异常谨慎,又怕耽搁时间,赶紧加快语速,言简意赅道:“南水镇分别后我没回乡,先乘骑灵鸦去了昆仑山鬼尸林,寻找我那几位兄弟的尸身遗物,立个了衣冠冢,给他们下葬后我便留在了师祖那里,想照顾师祖和长留师弟一段时日。”
“大约十五日前,师祖收到了师父您用灵鸦寄来的书信,当天,归墟境便来了一伙高手,各个都有大宗师水平,为首的李青梅更是天师级别,师祖当即便发现危险,命我和长留师弟躲藏在镜湖地下的水阁之中,绝不可出,第二日出来时,师祖他……已经不见了。”
宁如风也快急哭了,旁边的长留已经抽泣起来,小声道:“是我没有保护好寂无道长。”
她又问道:“外面兵荒马乱,各处巡逻,紫泉宫人烧杀抢掠,更有生魂游荡作乱,各派仙门都是狼狈不堪,你灵力低微,又带着孩子,怎么能从昆仑山来到中原?”
宁如风道:“师父,你知道我出身市井,浑身都是谋生的手段,如何在乱世当中活下去,我打出生时便开始学习了,我和长留师弟深夜骑行灵鸦赶路,白日便走深山中不为人知的山路,乔装打扮,逃命之术我都擅长,更不要说衣食住行,这样走了十几日,便跟着灵鸦的指引到了风陵山庄了。”
宁如风所言非虚,苏灵放下戒备,耳边不断回荡着宁如风的话“师祖被一个叫李青梅的人抓走,生死未卜”,脸颊一凉,不知何时,就淌下了数行眼泪。
有时她也抱怨命运不公,为什么这世间所有的苦难都来找她啊,她的父亲,母亲,亲族,挚友,全都一个个死在面前,为什么不把她也杀了,为什么要让她逃出去,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报仇,为什么整个世间不论好人恶人都要与她为敌啊!
她明明已经做了一切努力,已经累得快要死去,可是老天依旧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拥有之物全部摧毁。
这次是她的师父,那个超然物外,不问世事的师父,他本来可以拥有安稳的人生,就是因为沾了她这个灾星,就也要去死吗?
心中煮了一壶沸水,沸腾的声音叫嚣着:为什么我不死啊,为什么我不死啊!
天道杀人,天道杀人,天道杀人!
那一刻,心中忽然一空,万念俱灰。
无尽的烈火迅速将她的一切烧成灰烬,她只觉得万籁俱寂,树影如同无数厉鬼在眼前纠缠,眼前的景色忽然变得血红,她好像看见了自己杀人的模样,一剑,两剑,将所有人砍成两段,再剁成肉泥,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