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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他这句话说的十分郑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苏灵愣了一下,旋即轻笑起来,她也许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不敢确定他的心意,她玩笑道:“这点忙都不肯帮,算了,咱们只是搭伴走上一程,等到了中原,还是各人办各人的事去,你我终究,是两路人。”
陆修依旧背着身,并不想理她这些混账话,他问:“苏灵,若有一日,你的魂魄同命录天师一样,永坠地狱呢?”
苏灵思索片刻:“那正好,命录天师本就是我的师祖,我去酆都地狱找他,凭我和师祖的实力,即便是在幽冥鬼蜮,也定能将阴阳道做大做强。”
他的声音有些哑然:“苏灵,你什么都不怕吗?”
苏灵暗暗点了点头,没错,她什么都不怕。
陆修终于转过身,面对她,神色凄然:“这世间,除了恨,可还有你在意之物。”
苏灵认真想了想,如果不是那滔天的恨意,六年前,她或许就死了。
可若只有恨意,她或许也早就死了。
这世间,除了恨,她在意之物,还有许多许多。
她喜欢昆仑山的雪,暮色时的烟霞,繁星闪烁的银河之下,不靠谱的师父教导她离谱的功法。
她也时常想起风陵山庄的秋日,漫山遍野的红花,师兄师姐摘最大的桃子给她,那里有她此生所有的快乐,那里的人,几乎填满她生命的全部了。
苏灵想了想陆修发问的用意,答道:“放心,即便我心中有恨,也不会被恨意摆布,我保证,我不会杀光所有仙门,我只杀跟我有仇的。”
此言一出,陆修眉心紧蹙,更是黯然,苏灵从他眼中又看到了悲伤,他喉咙一紧,声音竟有些颤抖:“我并非是指这些,我从没认为你是滥杀无辜之人,你也不必同我保证什么,我只希望你能珍重自己,也许你不在乎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但是我不行。”
他盯着苏灵的眼睛:“所以,我也不会给你收尸的,你不会死,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不论你是死了,还是被天罚入了地狱,我都会找到你!”
好像有风在她心底呼啸而过,吹开了枯萎许久的小花,苏灵愣在原地,她一向伶牙俐齿,可每每面对陆修时,总觉语塞,更何况,她从来没见过今日这般的陆修,凄然,惶恐,失态,好似怕失去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似的,苏灵心下也难受起来,安慰道:“也许我不会死呢,凭我实力,仙门百家未必斗得过我,况我不炼生魂,不违天道,天道为何罚我?那些真正作恶之人尚且苟活于世,报仇雪恨替天行道之人却要堕下地狱,若真是这样的天道,我纵是化成修罗恶鬼,也要将这道貌岸然的天道杀个灰飞烟灭!”
听了这些话,陆修并未好上许多,他神色悲怆,气道:“你别再说这些生死之事伤我,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她赶紧翻身下床,随意趿上鞋,行至他身旁,抬手抚平陆修蹙着的眉心,轻轻抱住了他,哄道:“我不敢死,我不说了。”
陆修一僵,并未推开她,而是抬起手臂,将她拥得更紧一些。
窗外风雨如晦,两人便那么拥了片刻,想给予对方更多的暖意。
正当苏灵浮想联翩之际,陆修却将她轻轻一推,打横抱起,放回榻上,将那床松软的被子给她盖了个紧实,道了一声:“睡吧,明早给你送药。”
苏灵岂肯善罢甘休,又欲挣扎起身,忽觉身上一紧,缚仙索已将她缠了一圈。
“嘿,陆修!”
“半个时辰后自动解开,想必你也该睡着了。”
只觉太阳穴上狂跳不止,苏灵不死心地挣扎两下,那缚仙索便系得更紧了……
“陆修你等着。”苏灵咬牙切齿半晌,忽然想到许多年前,两人第一次交集,陆修便用这缚仙索将她捆了。
那些往事的浮光碎影涌到眼前,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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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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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她十七岁,修士大考在即,所谓修士考试便是修仙界每三年举办一次的大考,通过大考之人才算正式开启修仙之路,否则永远都是不入流的术士。
大考有三个科目,其一是“通识”,考察炼气、术法、丹药等学识,多靠背书;其二是“游猎”,看的是考生捕过多少灵兽,猎杀过多少鬼怪,实绩越多,分数越高;其三是“降灵”,考官会准备一只鬼怪精魅,供考生当场降服,降服的手段越精妙,分数便越高,每届的榜首都会获得仙药、法器、秘籍等众多奖励。
为了游猎一项,苏灵带了阿蘅从风陵山庄一路西行,遇鬼捉鬼,见妖降妖,转眼三个月,也算收获颇丰。
直至收到父亲苏暮山的家信,信中说正值琼花时节,家中大办琼花夜宴,邀请各派仙门修士前来赴宴。
苏家修阴阳道,阴阳道本就比太微道易成,家中又有苏旷和冷松吟两位天师坐镇,手下弟子高手如云,实力强劲,一放出琼花夜宴的帖子,马上就门庭若市,接连几日宾客不绝。
若只为了这琼花夜宴,苏灵和阿蘅倒也不必急着打道回府,只是参加夜宴的孤鹜山玄清派陆家同风陵山庄有些交情,苏灵的表姑母嫁与了玄清派掌门陆净虚的亲侄儿,两家算有姻亲。
如今玄清派出了位叫陆小白的翘楚,据说不论脾气秉性还是灵力修行都是小辈中一等一的,两家长辈甚想促成这段姻缘,这才让苏灵速归相看。
苏灵和阿蘅赶了几天路,到底是没赶上,终是在琼花夜宴的最后一日,抄着近路,赶到了的风陵山庄百里外的明月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