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结束,林度大方地接受各方赞美,在众人的掌声中一路“谢谢”回了座位。
她坐下,端起杯子灌了口水,面目坦然,却是心有余悸的语气:“好久没这么抛头露面过了,还是有点儿紧张。”
“你知道吗?”,陆暮西一路注视着她,忍不住说,“你每次一上台,根本看不出来一点儿紧张的样子,我总觉得你说紧张其实是在晃我。”
林度不解:“我晃你什么?”
“大概就是学霸伪装成学渣的那种感觉吧,给别人营造出一种你很牛逼的错觉。”
林度乐了:“你摸着良心说,我刚刚不牛逼吗?”
陆暮西失笑片刻:“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会弹吉他?”
“后来我自己学的啊,这首是我最近刚学会的歌,谱子都没记牢靠呢就在这借花献佛了。”
这大概就是久别最大的后遗症,当你感受到熟悉,以为其实什么都没变的时候,总有些蛛丝马迹会突然从每一个相处的缝隙里跳出来,张牙舞爪地提醒你——你不在的每一分每一秒,所有熟悉的一切都在变化,故乡是,故人也是。
“我好像……错过了很多啊。”陆暮西垂眸一笑,“都还没来得及问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林度看着他,半响没接话,反问道:“你呢?你过得好吗?”
回想一下,从十八岁到现在,那个主动坦诚剖白的人,好像都是自己。
对自己的感受,陆暮西从来不主动表达,也不会倾诉。
林度知道他这些年多少还是知道一些自己的动向,否则也不能每次在她搬家后还能准确地寄出生日礼物。
而她,对他却是真的一无所知。
所以,林度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些年,他过得到底好不好。
帮助别人很简单,听别人倾诉也很简单,甚至大方地跟宋涛迩谈起喜欢的人也很简单,可是,对陆暮西来说,剖白自己很难,讲自己的感受很难。
高兴的事情可以大方分享,可是需要倾诉的事情却很难说出口。
陆暮西嗓子像被灌了铅,又沉重又艰涩,但最后,他还是缓缓开口了。因为不想把气氛搞太沉重,所以他释然地笑了笑,但看起来多少有些刻意:“说不上好,也说不上有多不好吧。每天凌晨总能听到火警和报警器不断地响,隔壁的黑人小哥总是不分昼夜地举行party,物流效率很低,搞得我每次给你寄生日礼物的时候都在担心半路丢了。刚开始上课那阵子不太适应,教授口音很重,内容还是一堆专业术语,听得头大,每天都上得很痛苦。再加上中餐很贵,又吃不惯英国饭,所以过上了很长一段做饭学习赶due无限循环的生活。泽苏下雨少,我本来还挺喜欢雨天的,但是在那边待久了就变得很讨厌雨天了,虽然英国其实也没网上说的那么多雨,但是就是很烦。嗯,还有,班里华人很少,总要跟不认识的外国人组队——”
说到这,他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切了不少:“但学校里也是有不少华人的,有一次我在校门口看见过一个女孩,背影跟你很像,她手上好像还捧着束花,应该是在等男朋友吧……”
笑着笑着,陆暮西发现林度表情有些奇怪,他停下话头看着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头倏地一颤:“你……”
林度在心里缓缓叹了口气:“可能真的是我。大二那年吧,我跟室友出国玩,其中一个城市离你们学校很近,我就去找你玩了。但到了才发现你电话打不通,所以就买了束花,站在校门口碰了会儿运气。”
她在运气方面一向没什么优势,以为两人是彻彻底底没碰见,但这样看,其实还好,就差一点点,起码擦肩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