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空荡荡的,灯光暗沉,地面反射着灯管的形状,鼻尖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儿,沉闷而压抑。那时候是冬天,陆暮西穿着个灰色卫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病房门口。应该是有段时间没剪头发了,低着头时发梢稍微有些挡眼睛,他也没管,只是指节抵着笔杆,特别认真地在刷数学题。
宋涛迩真是好久忘不了那画面,当时他居然特别牛逼地想到了句诗,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那时候他真觉得陆暮西是他见过最牛逼的人,简直是无坚不摧。
可等陆绒阿姨走了以后,他渐渐才明白过来,哪有人无坚不摧,再坚硬的围墙也会有坍塌的一天。
宋涛迩有点不敢想象,陆暮西是用怎样的心情看着坍塌后一片狼藉的世界。
他好像突然有点儿理解,那句“没必要了”是什么意思。
宋涛迩叹了口气:“我劝也没用啊。”
林度看他,“我听常悦学姐说陆暮西以前学习很好,那他现在为什么这样。”,她有点儿疑惑,“还是说,学习很好的意思就是现在这个水平?是我误会了?”
宋涛迩不乐意了,怨气十足地瞥她一眼:“他,六边形战士懂吗?没偏科的,几乎次次稳在年级前三。虽然休学了一年吧,但高中的所有东西他应该早都自学完了。你完全没误会,就是这么牛逼!”
“哦。”林度很没感情地应了一声,“那他现在是在干嘛?什么行为艺术吗?”
哦?哦,是什么意思。宋涛迩没得到一丁点儿想象中的反应,把后面的话忘了个干净:“你就这反应?”
“哇,好厉害。”林度配合道。
宋涛迩慢腾腾看她半响,约莫也明白了。就这姑娘刚刚说让陆暮西努把力的那个劲儿,八成也是个年级大榜上的常客。
也是,先把喜不喜欢放到一边儿,陆暮西欣赏的姑娘,怎么也不可能是那种看到谁闪闪发光就一股脑热给人带上完美滤镜的。这姑娘就差把“哦,他这么优秀,但是关我屁事”挂脸上了。
挺好,挺酷,挺配。
宋涛迩认真了几分:“人吧,做什么事儿总需要些什么理由,也可以说是动力吧。你明白吗?”
一听这要讲大道理的架势,林度人就有点儿麻,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大概,明白?”
宋涛迩看她那直愣愣的眼神,狐疑道:“你语文是不是不太行?”
“……其实还行?”
“不,感觉不太行呢。”他一言难尽地摇摇头,“这样,我给你打个比方。大家现在努力学习是为了高考。至于为什么要高考呢,有的人是为了脱贫,有的人是为了知识,反正各取所需吧,各有各的理由。总之,本质上的源动力呢,是为自己,再不济也能为了个什么别的什么念想。比如我,我就是为了去大学看天南海北的美女,然后找个最漂亮的当女朋友。但陆暮西吧,现在一个理由或者动力都没了。所以他现在才这样,明白了吧。”
林度没说话。
宋涛迩头疼道:“每个人的世界都是被一圈围墙保护起来的,现在保护他的围墙塌了,外面是陌生无序,一片狼藉的世界。我这么打比方你能听明白吗?”
“啧,有点儿复杂。”她抱怨了一句,抬起头正要说什么,目光却突然聚焦在宋涛迩身后某个地方,随即嘴角弯了弯,重新开口,语气吊儿郎当但眼神里又带着些许郑重其事,“可是——”
“围墙坍塌,外面不就是一个新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