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冒犯了一个男人
繁琐的婚纱在这一刻方显它极度的不便利,我一手环着拖尾拉高到膝盖以上,另一手去推门。
然后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跟魔盒里放出的弹簧妖怪似的,一下子出现在我推开的门后!
是个男人?
我们两人默契地抬起目光,同时落在门挂的标识上!
标识着男洗手间的烟斗形状门牌此时端正地悬在门当中。
好吧,是我输了。
但他貌似也不能算赢,因为我是真的真的来不及再转身去找洗手台了!
几乎没有任何进食的胃在红酒的蹂躏下已经到了极限,眼下是一点没客气地全呕在那男人的西装上!
我吐得七晕八素,游魂似的被那陌生男人拉到洗手台面前。他用厚重的大手很不客气地在我背上拍了两下,仿佛要倒干净我灵魂深处的所有肮脏酸楚。
终于直起快要呕断掉的腰,我伸手擦去眼角逼出的泪花。才聚焦起目光看清那位被我无情屠戮过的路人甲——
他三十左右的年纪,发色是带着点深栗色的黑。面容轮廓里有典型东欧人的精致与深邃,也有亚裔的柔和。他的眼睛透着蓝灰色的,高挺的鼻梁是撑起整张脸上最有神韵的特征。
他有着超脱一般的成熟和沉稳,至少在被我吐脏了一身的突发状况下,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皱过一下眉。
出于设计师的职业习惯,我的目光在他衣着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那身蓝黑色的修身西装,光看剪裁就是出自顶级名家之手,此时妥帖地架在他颀长伟岸的身上。饶是被如此糟蹋过,还是透着一股不可亵渎的王者之风。
“对不起……”我尴尬地抱歉。
他挺起腰背的同时游了下眼睛,唇角弯起一丝莫名的弧度,然后用淡沉的嗓音对我说:“没弄脏你的婚纱就好。”
我还来不及体味他这句话里的深意,就听到身后一声急叫——
“夕夕!”咯噔咯噔的高跟鞋沿着酒店的长廊放出回响。能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还跑得跟蹬鹰的兔子似的人,也就只有汤缘了。
“你没事吧,我找不到你猜想你是不是去洗手间了——”
“我没事,吐了舒服些。”我摇头。
“实在对不起啊,我朋友她——”汤缘向来以自己的身高傲视群男,真心很难遇上能让她踩着高跟鞋还要以这么大幅度仰望的男人。可寒暄还没落地呢,她突然就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韩……千洛?!”
“呵呵,汤小姐还记得我,深表荣幸。”韩千洛伸出手,与汤缘轻轻一握。
“您也是来参加婚礼的吧,刚才在礼堂上好像没有见到您。”看到一向行事随性的汤缘对他表现出相对恭敬的态度,我反复在脑中搜寻也想不起来这个韩千洛到底是谁。
“我是刚到,路上有点事耽搁迟了。”韩千洛看看汤缘又看看我:“沈总的婚礼我岂能错过?只是没想到在这里先遇上了沈太太。”
意味深长的目光扫描着我,他顺手把我那还残留在洗手台上的婚纱飘带轻轻挑下来:“婚纱是新娘的第一层灵魂,要爱惜它。”
我听不出韩千洛话里有没有更深层的用意,只是恨不得笑出讽刺的眼泪。
婚纱?灵魂?
就算我穿着黄金甲钻石铠又能怎么样?在我丈夫沈钦君的眼里,不过是一具不配得到爱的躯壳。
等韩千洛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我才转过快要僵硬的脖子,对汤缘喷着酒气说:“你……认识他?”
“你不认识他?”汤缘拧着眉头,看失忆病人一样看着我说:“韩千洛呀,朗寒集团的新任当家人,跟沈钦君和姚瑶是大学同校友。七年前他们维洛卡斯商学院百年校庆的时候,你姐把我们俩也带去了,咱见过他的呀。”
“哦,我还以为是多了不起的交情呢。”我木讷地揉了揉跳得脱疼的太阳穴,严肃地表示:一场校庆下来,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谁特么记得他是梨子是枣?
如果一定要寻找记忆中最朦胧的一点印象——大概是我独自坐在宴会角落的钢琴前摩挲的时候,貌似有个混血帅哥过来与我合奏了小半段俄罗斯名曲玛利诺之歌。
可惜对我来说,只要有沈钦君在的地方,其他男人就都是菜瓜。我真的不记得他了。
“校庆不是重点好不好!”汤缘把我折叠几下,塞进她的车后座:“一年多前那场经济危机你总知道吧?当时趁着名扬股价大跌,朗寒集团增资二十一个亿入股名扬旗下的高端奢饰时装产业链。收购了你爸爸手里近三成的股份。现在一跃成为名扬集团里继你们姚沈两家之后的第三大股东。诶,我说你好歹也是名扬集团的少奶奶,公司的事能不能走点心?!”
“我只是个设计师,靠手艺吃饭,管不起他们上面领导层的事。”我打了个酒嗝,胃里都快呛出血腥味了。唉,吐过之后真是伤。
“懒就是懒,笨就是笨,找什么借口!”汤缘从倒视镜里白了我一眼:“上个月全司大会上,沈钦君不是提到过要来一个新的监事委员会主席么?就是他嘛,他现在替他父亲打点亚太地区的生意网,第一步就是要熟悉名扬。我说你这脑子,咋像是从先秦穿越来的呢?”
“哦,”我捂着胃,四仰八叉地躺在后座上说着酒疯话:“这么说这个韩千洛的背景,还算挺优质?缘缘你不是正想着跟雷海诺那孙子离婚么,要么考虑考虑抓个备胎?”
“备胎个毛线,那韩千洛岂止是优质啊?”汤缘哼了一声:“他是中俄混血,外祖母是白俄贵族出身,外祖父更是位响当当的军货商,背景硬得跟金刚钻似的。这些年想着搞定他的名媛贵金不计其数。只可惜啊,他不喜欢女人。不吃烈焰红唇,也不拜倒石榴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