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芳娘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当她及笄时,兄长早已经娶亲,姐姐们也都出嫁,虽然说高门嫁女,父母怕她辛苦,还是找了门当户对的兵马司家的小儿子。
哥哥们替她相看过了,那人生的玉面桃花,一表人才,因为是小儿子,也是宠大的,有点风流的小毛病,不过在她嫁过去之前,那人已经主动的把通房侍妾都打发掉了。
现在后院里干干净净,只等着女主人入住。
单这一点,就让哥哥们满意无比,男人在婚前谁还没个通房,这通房一般还都是从小伺候到大的大丫鬟,为的是心更向着男主子一些。
这样的通房和男主子间也往往有着些许情分,就算要打发掉,那也是长辈出手,像是陈五这般,完全由自己下手的,极为少见,更可看出他对这门亲事的重事。
当时张芳娘就是被哥哥们这一句给误导了,欢欢喜喜的待嫁,欢欢喜喜的穿了自己亲手绣的嫁衣,上了花轿。
然后那一双修长如玉的手从盖头下伸出,牵住她手中红绸的另外一端时,她的心一下定了,夫妻间琴瑟和鸣的所有憧憬都落到了实处。
拜了堂,她娇羞的低着头,等着新郎来揭开盖头,陈家五郎没有让她失望,撇下了一班灌酒的兄弟,兴致勃勃的来看新婚妻子的容貌。
当盖头揭开的那一瞬,两个人同时愣了愣,张芳娘是没想到五郎生的如此颜色·修长挺拔,容颜俊美,她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却没注意到新婚夫婿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陈子贤把盖头一丢,直接回到了前面,却是和一班兄弟喝了个人事不醒,张芳娘小心翼翼的把他颀长的身体搬上了床,又沾湿了帕子·给他擦了手脸,在丫鬟的帮助下褪去衣衫,带着满心娇羞躺在了他身边。
陈子贤夜半醒来,口渴无比,叫了一声水后,身畔的人喂着他吃了一口茶水,嗅到那一股子的清香,他习惯性的握住她的手腕一拉,完全按照本能行事,倒也行了周公之礼。
第二日清早·张芳娘拖着沉重的身子下了床,打扮整齐后,咬着下唇等着床上那人醒来,不时的看他一眼,悄然别过脸去,过了片刻,又忍不住再向他看去。
陈子贤醒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张含羞带怯的脸,他厌恶的别过脸去,这次真是被亲娘坑了·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沉鱼落雁。
夫妻二人敬完了茶,张芳娘在房里坐立不安的侯了一个白天,到了夜里·陈子贤便把她陪嫁的丫鬟里容色最好的蔷薇给睡了。
一个月后,除了两个容色一般的,所有的陪嫁丫鬟都爬上了新姑爷的床,张芳娘这才晓得,陈五郎亲自打发掉那些通房侍妾,为的不过是去了旧人换新人。
除了新婚第一日,陈子贤却是再没进过她的房。
正当张芳娘一颗心渐渐死去时,陈子贤却又突然对她和颜悦色起来·也连着在她房里宿了三日·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看着他一张温和的俊脸·对她温柔的笑着,不由生出了奢望·也许,浪子也会回头吧。
所以当陈子贤向她开口,说在外面惹了麻烦,急需银钱救急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拿出了铺子的产权。
拿了铺子产权后,陈子贤再次从她眼前消失了,如是再三,凡是他急需银钱时,就来陪她一陪,温声软语,说尽甜言蜜语。
她后来也学会了自欺欺人,若是用银钱就可以留住他,那把嫁妆都贴光又如何!
直到那一日,她午睡提前醒来,唤不到人,便从床榻之上下来,却意外的听到了两个大丫鬟的窃窃私语。
—“奶奶真是个傻的,五爷对她哄一哄,她就信了。”
—“这几日五爷都没回府,怕就歇在新置的外室家中了。”
她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听着那两个死蹄子吃吃的笑着,说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她那张床榻,陈子贤早带着丫鬟滚过了无数遍,登时一阵恶心。
从那以后,她死死的攥住了手里仅剩下的嫁妆,而陈子贤彻底的不再迈入正房,她一日又一日的煎熬着,每每看到陈子贤纳入的新欢,便忍不住发作一番,却搞得自己越发憔悴丑陋。
她仅剩下死死的抓住陈五奶奶的这个头衔,哪怕家中的事情在其他人眼里早就是个笑话,依然挺胸抬头的行走在夫人奶奶们的交际应酬间。
渐渐的,她听说了郭府新娶的二奶奶的诸多彪悍事,莫名的,对于郭二奶奶起了一丝微妙-的情绪,直到在郭府亲眼见了二奶奶,又交流一番,才是真正的服了。
从郭府回来,她也想通了许多事情,当下便迫不及待的施行起来,首先把身边的丫鬟都叫了来,“你们也知道,爷根本不往我这里来,所以要是对爷有意思的,现在就可以出来,我把你们打发到爷身边去,剩下的,可就要一直陪着我这个失了宠的奶奶了。”
几个丫鬟先还屏声静气,以为她是假仁假义,待她真的打发了两个生的有几分姿色的去了书房伺候,余下的几个有点颜色的便站不住了,转眼间,她房里只剩下了些容貌平平的。
陈大奶奶倒是贤惠,很快又给她补齐了伺候的人,陈五奶奶坚持亲自挑选,只要了几个容颜一般,看着老实的。
接着,她把自己的衣服重新整理一番,以前为了争宠,她很是弄了些颜色鲜艳的料子,只是这些料子却并不适合她,索性全给了先前打发出去的那几个丫鬟,这下算是把好人做齐了。
接着跑了趟陈子贤的书房,反正他不学无术·干脆的把书搬了个半空,只留给他几本典籍权充门面,左右对这位爷来说,书房不过是交换的新奇地点。
陈五奶奶也推了许多应酬,只偶尔去学士府上和郭二奶奶一叙,闲下来的时间,倒是根据天气变化来安排自己的行事,若是下雨,便推开窗户·赏一赏雨景,天晴,就去赏花,心情却是越发松弛下来,临睡前泡个花瓣浴。
她心事放下,作息稳定,人却是看着一天比一天娇嫩了,有时候丫鬟夸她两句,也坦然受了。
这一天,她看外面夜色晴朗·一轮满月挂于天上,不由起了心思,叫丫鬟在院子里摆了琴架,沐浴焚香,披散着一头青丝,便弹奏起来。
陈子贤不知道陈五奶奶发的什么疯,竟然把身边那几个颜色好的一起打发了出来,他却不那许多,到嘴的肥肉还能吐了去?这一个多月却正是热乎的时候,每天倒也回府安歇。
隔壁是大奶奶的院子他习惯性的拐了个弯,耳边却传来了一阵若有似无的琴声,琴音渺渺甚是动听,他忍不住令小厮趴下,自己踩着小厮的背爬上了墙头,一眼看到一个青衣女子,身材窈窕,如瀑的青丝倾泄而下,举手抬足间别有一番韵味。
痴痴的看了半晌,陈子贤滑下了墙喃喃道:“五奶奶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个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