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兰清醒过来时,她觉得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但这样的疼痛没有持续多久便慢慢消散而去。接着,随之而来的是发霉的潮湿空气以及腐烂尸体的呛鼻味道,林兰尝试着动了动身子,赫然发觉自己的手脚被反剪在身后捆在了一起,她只能以侧躺的样子保持现在的姿势难以动弹。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但却清楚的记得是什么原因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如果她没有昏迷超过二十四小时的话,那么在二十四小时以前,他们所有人本来在木筏上讨论着食人鱼究竟是要烤着吃还是煎着吃,或者熬汤什么的。
总之,在亚马逊的河流上,二十人本可以在三天后抵达目标地,却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中打乱方寸,分道扬镳。
四十八小时前——
林兰待在饱受雷雨的恐吓的丛林里,她的形象顿时从欧洲中世纪的邪恶女巫变成了需要呵护的迪斯尼公主。这位害怕打雷的队医终于出现“接近”人类一面的脆弱,真是太难得了,为此,他们还特地打开了一瓶新的威士忌热烈庆祝了一番。
当然,在林兰看来,他们不过是找个理由喝酒罢了。
雷雨过后,空气又恢复到往日的潮湿沉闷,甚至比在白天还要热气冲天,几近黄昏的热带雨林又要开始变得生猛起来。无论是毒虫还是猛兽,它们都在等待着太阳落山,然后,就像约好似得,大部分动物将会离开它们的巢穴出洞觅食。而自诩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在这种地方想要存活下来,如果不是对野外丛林有着相当熟悉的经验,将会非常困难,人类会很轻易的变成其他动物肚子里的美餐。
林兰精神欠佳,当然,饱受雷鸣摧残的姑娘需要时间缓冲心情。这是她遇过最恐怖的雷雨天了,不光是在野外的关系,而是这里的气候本就比城市恶劣,闪电屡次集中树梢发出的声音甚是可怖。
林兰到现在都还不愿跟史蒂夫分开,这倒是让其他人见到了这对情侣难得的亲密无间。她不怎么说话,像个撒娇猫一样扒在史蒂夫胸前哪儿也不去。不过,如果谁说了她不爱听的话,比如讥笑怕打雷之类的词汇,林兰还会用蚂蚁来咬人。
“洛兰,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一朵漂亮的红花,你瞧它多好看,像你一样。”
“我抓到一条蛇,洛兰,这条蛇你喜欢吗?”
“谁把我给洛兰的水果拿走了,嘿,是不是你,弗兰克姆,你这小偷!”
男人们的状态却恰恰相反,他们精力充沛,不知疲惫,也不知究竟是因被林兰调理过,还是因兴奋所致。总之,他们争先恐后的大献殷勤,不但各自准备着晚餐,还花空心思的找来礼物讨好。不为别的,因为终于可以到男人大显身手的时候了,这几天他们受到林兰的照顾足够多,也该做点什么表示心仪。
“我从刚才就在想,如果我们能在以前一起打仗那会是什么样子,也许士兵们也会跟他们一样在战场上保持良好心态。”史蒂夫亲了亲林兰的头顶,抱着她肩膀的手掌在他臂上抚了抚,“林林,这次大有进步,你没有哭,也没有大声吼叫,我想下次你肯定都能自己克服恐惧了。”
耳边听了一阵男人们走来走去的忙活,林兰这才慢悠悠地睁开双眼,茂密的丛林充满了水雾,带着蓝幽的暗调,就好像即将出现精灵似得带着魔幻色彩。
“别告诉我你还在想那个过去的女人。”良久,林兰开口。
“我发誓我没有。”史蒂夫诚恳地回道。“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
林兰抱着他宽阔的胸膛,抬头道:“说说你以前的事吧,比如,每次凯旋而归后,上面是不是会让战士挑选女伴慰藉心灵,和,别的地方?”
史蒂夫的金发被水气蒙了一层白糖,看起来像柔软的蛋糕般可口,他的脸上挂着水珠,随着男人的低头,一滴水粒落在了林兰的睫毛上。他抬起手将那颗水珠抚掉,然后道:“看起来你很在意这件事,而不是关心男友究竟打过多少次胜仗?”
“博物馆里有这方面的统计。”林兰将下巴在他胸前蹭了蹭,“可没说打完胜仗后,士兵都会干什么。”
“他们会做该做的事。”史蒂夫猛地低头吻住她的嘴,他对这个角度欣赏女友的脸有强烈的情不自禁。林兰唇如激丹,白皙的脸盼肤若凝脂,眉眼含笑间透着一丝诱huo的妖冶之感,这是只有史蒂夫才能看到的另一面。随即他又松开自己的唇,没有吻太久,带着关怀的口气说,“你的嘴很干,要喝水吗?”他拿过身边的水壶。
“那你呢?”林兰拖着水壶底部,慢慢喝了一口,“你会做什么该为之事,刚刚那样?”
“我通常会回家睡大觉。”史蒂夫坦诚的样子不得不使人相信他真的什么都不会去做,“或者跟巴基去酒吧。”
“酒吧里也有姑娘,你肯定很受欢迎?”
“林林,那个时候的酒吧大多都是男人,女人很少会去那种地方的。”正经的女人不会无缘无故待在酒吧里。
回忆起过去的时光,史蒂夫突然发现自己竟没有一年前那样对以前的事充满怀念而陷入迷茫,他现在不但清醒,还有着明确的奋斗目标。
“多讲讲你以前的事吧。”林兰道。
“我以前的事都在博物馆里。”见林兰怒着嘴一脸不悦,他又道,“但我可以给你讲讲博物馆没有的事,说说我第一次上台闹出的笑话吧,我应该没有给你讲过,实际上很丢人,我记得当时……”
他说的正是自己第一次登台演出发生的趣事,有一幕史蒂夫记得很清楚,他得对着化妆成希特勒的演员左脸一拳,而事先根本就没排练过。于是,他那一击拳头打掉了对方三颗牙,观众还以为是舞台效果需要,倒是给了不少掌声。史蒂夫还陪那人去了医院补了牙齿:“现在那位‘希特勒’都一百岁了。”他顿了一顿接着道,“我听说他在三年前去世的,真遗憾,我都没能够参加他的葬礼。”那时的美国队长还在北冰洋下沉睡着。
“希特勒”是个敬业的演员,比起史蒂夫,他酷爱舞台。后来战争胜利,他就一直投身于演艺事业,倒是成为了一个相当有名的歌剧艺术家。还曾为美国队长写过一部舞台剧本,由他自己的团队巡回演出过一段时间,当然,也是半个世纪前的事了。
林兰一面听着史蒂夫的故事,一面将画面代入脑海里,她发现他很有口才。也许是因为史蒂夫曾在舞台上为买国债专门培训过这方面的技能,也许他天生就拥有领导的才能。总之,只要林兰心里感到不安时,就会非常渴望听史蒂夫的声音,但她自己却不愿讲太多。
“史蒂夫,其实,我也有个故事。”她了解史蒂夫的过去和现在,对于这个男人,林兰觉得,他也应该有权利分享自己的曾经。
“队长!”罗德上校的声音从树洞外传了进来,并且越来越近,“队长!哦,抱歉,打扰你们的私人空间了,但有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