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末,天边遍染霞色,青石板路项瑶走在去惊鸿阁的路上,不多时就瞧见了赵玉珠的贴身丫鬟红笺步履匆匆,见着她忙是行礼,声音染着着急哭腔道,“夫人,小姐跟沈公子出去到这会儿还没回来,会不会……”
项瑶本就是过来瞧瞧人回来了没,闻言额际一跳,亦是划过一丝紧张,“你且留在苑子里若人回来通报,我着人去找。”
“是——小姐?!”红笺应下之际猛地瞧见项瑶身后站着的人惊喜唤到,一瞧着她衣衫浸染斑斑血迹,着急忙慌地上前察看,“出什么事儿了,您伤着哪里了?”
项瑶回身,正对上赵玉珠通红眼眸,除却血迹,衣裳上还沾了泥土,上头磕破的地方渗出殷红,发髻散乱,落下几缕发丝,与泪水混着黏糊在脸上好不狼狈,独独双目精亮地盯着自个。
“今个这出是你安排的罢?”赵玉珠拂开红笺,一步一步挪前,站到了项瑶面前。要不然她和沈暄怎么能轻易就进了那院子,还能听到后来……
“云雀,请大夫过来给小姐看看。”项瑶拧着眉,催促云雀赶紧后又问了道,“那些跟着你的人呢?”
赵玉珠灼灼盯着她的目光有一瞬黯淡,心中亦是不无懊悔,若不是当时自己使性子把人甩掉,也不至于后来遇着歹人时害沈暄为救她……
只一瞬,赵玉珠复又神色怨恨地睨向她,“你想告诉我曹秉文喜欢的是你妹妹,我不过是一厢情愿,恭喜你,你的目的达到了!”那对不知羞的男女在房里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清楚的知道自己在那人眼里是个跳梁小丑,用来显示他能耐的工具,这么可笑的事实却要由面前这人来拆穿,还是在……在她最不愿意示弱的人面前。
项瑶听着她那十足中气,从打量中瞧出她伤得并不重,遂耐下心开口解释了道。“那不是项蓁。”
赵玉珠错愕片刻,“我明明听见……”曹秉文唤的。
“曹秉文一直骚扰蓁儿,为绝后患,也为让你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我让蓁儿假意答应与他出游,随后请了青碧代她前往,帽帏遮面,确是难以分清。”项瑶娓娓说道,“虽然这是个陷阱,但曹秉文若真如你所知是个正人君子,那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事。”
赵玉珠闻言又是一怔,她在听完曹秉文被诱出的那些伤人话语后离开,可听着项瑶话里的意思似乎还有别个什么,“后面……还发生了什么?”
“曹秉文大抵是怕蓁儿不从,特意在房里点了迷情香,行*之事。”项瑶一边说着神色露了一丝鄙夷,迷情香是花楼里助兴用的东西,项瑶让项蓁假意应下后,便从严四那儿得知曹秉文问他要了那玩意,遂将计就计,设了白日里那出,青碧用布条蒙了他眼,却当作情趣跳了陷阱。
“……”赵玉珠紧咬着唇,今个所见所闻已经颠覆过往认知,让她又痛又恨,亦不乏难堪,难堪自己竟会看上那样一人。猛地瞧见被云雀急急拉来的大夫,当即顾不得其他,忙是拽着老大夫的衣袖,“大夫赶紧跟我走,有人受了刀伤!”
老大夫略有些腿脚不便地被拖着前行,一边唤着慢点慢点,赵玉珠跑出两步,猛地停下,想到呆子昏迷前的话,神色复杂地扔下一句‘别以为我会感激你’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项瑶略一挑眉,心中却甚是认同沈暄所说赵玉珠那别扭性子,于她是,恐怕于沈暄亦是,否则就不会是方才那模样。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带人跟上你家小姐。”项瑶点了红笺一句,后者忙是招了人手呼啦啦地跟了上去,随后又叫了流萤拿上屋里宋弘璟备着的金疮药去沈暄的住处。
……
世安苑,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上搁着的朝服晕开熏过的淡淡冷香,一只纤白玉手取过,替站在她面前的男子仔细穿戴。
宋弘璟搭手系上衣服里的暗扣,看着为自己忙碌的女子,乌发因着弯身的动作垂如瀑布,滑过绸制朝服,亦于他指尖溜过,丝滑的触感颇是令人爱不释手。
镶玉石朱砂色腰带一束,劲瘦腰身尽显,项瑶直了身子,脸颊上还残留一丝方才贴合而泛起的热意,“时候尚早,用过朝饭再去罢。”
宋弘璟睨着她红润面颊,眸底蕴了浅浅笑意,成婚已有多时,夫人对肌肤之亲还是这般羞赧,不过偏也爱极了她这模样。下一瞬就顺势将人圈在了怀里,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发顶,“不用随着我早起,还是我吵醒你了?”
项瑶埋在他胸前摇了摇头,宋弘璟怕惊扰她起身的动作极轻,是自个习惯醒来,替他穿戴送他出门,带着一股隐秘的满足感,想想也蛮羞人的,把头埋得更深了。
宋弘璟垂眸,发现她连耳根都染了绯红,挑了挑眉梢,怕这么下去连早朝都耽搁,只得不舍地松开手,“夫人生辰将近,可有什么想要的?”
“送人贺礼自然要自个费心思才行,还有半月光景,尚且宽裕。”项瑶听他提及,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不自觉地隐了一丝期待。
宋弘璟对上她湛亮眸子,触动心底某处,俯身在她颊边亲了一口,嗓音起了一丝暗哑,“把我装点下相赠可好?”
项瑶脸腾地冒起热气,推了某个明明一脸正气却在她面前越来越没了正形的人一把,轻咳了一声岔了道,“听说曹秉文被曹丞相送去了玄铁营?”
“嗯。”宋弘璟应道,顺从她意,到底没再继续逗弄。
玄铁营以吃苦耐磨闻名,宋弘璟早年担任执教,因其残酷的训练方式玄铁营也得了个修罗场的名号,沿用至今,不管是什么纨绔烂泥,到了里头都得做好脱胎换骨的准备,不磨掉几层皮还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