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蓦地停了。
门外的逾明一声悠悠长叹,“我拿你,总是没法子。教旁人哄娘子,我有一千一万种法子。可轮到自己,呵呵,竟无计可施。”
月华饮茶的动作一顿,炎炎夏日,心底平白生出一股凉气,天生的微笑唇亦变作苦笑。
她放下茶盏,将桌上艳丽的荷花拿起一支,随意撕下一瓣粉蕊,轻声念道:“回去。”又撕下一瓣,“不回去。”
两支荷花皆为荷花中的稀有品种,一支重瓣的大洒锦,一支千瓣莲。
重瓣荷花外围的花瓣数与其他的荷花差不多,中间却有几十瓣小花瓣,合起来将近百片,因此谓之“重瓣”。
大洒锦更是“重瓣”中的珍品,花色奇特,绿、黄、白、红多色相映,其花蕾顶端有洒紫红晕,故名大洒锦。
月华挑中的这一支荷花,正是“大洒锦”。
“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撕下几十瓣,月华嘴角一抽。
逾明立于她跟前,从容握住她拈花的手,举起零落不全的荷花,轻轻吹上一口气。余下的荷花瓣尽皆飞起,连同之前撕下的几十瓣一道,满屋飞扬,如梦似幻。
漫天荷瓣,多色相映。月华唇角微张,伸手去接飞舞的花瓣。一瓣粉嫩的荷花蕊调皮滑过她的唇畔,随即,她的微笑唇被一个温热的唇覆上。隔着清香的荷花瓣,她依然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与青草的香味儿。
逾明拥住她,不松不紧的怀抱,予她自由,亦予她安心。“永远不必为难自己。想做什么,去做便是。不想做的,谁也不能逼迫你。困住自己的,往往不是别人,而是自己那颗不够坚定的心,迷失了方向。”
“我……你……”月华欲言又止,眉眼间褪去清冷,多了几分复杂。
“我的事,自有我来解决。你也不必忧心,且看着便好。至于你的事……若没有法子,我倒是可以出个主意,代劳也可。酬劳么,我自己取。如何?”逾明语气轻松,好似胸有成竹。
月华呼吸微促,“什么酬劳?”
日上三竿,月华将将睡醒。方披了外衣,她便被逾明拉到梳妆台前坐下。
他用一只精致的牛角梳为她梳理墨发,长长的墨发本就乌黑发亮十分顺滑,他又动作轻柔,她恍惚间险些睡去。
墨发梳理完毕,他又取出一盒头油为她保养发梢,淡淡的青草香味儿,与他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什么香味儿?倒似青草的味道。”月华扭头,想瞧瞧那装头油的盒子。
“我的香味儿。三界只此一家,别无分号!”逾明一笑,“别动,别动,将头转过去!余下最后两步,且待我完成它。”
月华唯有忍住好奇心,转过头去,坐的端正。她瞧见镜中,他为她绾起长发,插上木簪,将那把造型奇特的牛角梳也一并插在她发间。
如同小扇子的牛角梳被他巧妙安置于发间,不仅毫无违和感,竟与她的气质完全相融,莹润的光芒也为她增添了几分丽色。
“你要的酬劳便是这个?”镜中女子面色红润,唇角上扬,分明一副……的模样。
镜中男子戏谑道:“唔,莫非娘子嫌弃酬劳要的太少?为夫也可酌情加点……”
笑闹一阵。
他摊开一双手,“你瞧瞧,牛角梳是我亲手做的。手指都磨的粗糙了。好歹我也是位神仙,那头牛也忒不配合。我与它恶斗一场,又许诺了些许好处,方才得了这牛角。”
月华摸了摸那双手的指腹与掌心,粗糙,裂痕,有些细微的扎人。“你何时做的梳子?”
逾明十分得意,将下巴放于她左肩上,附耳道:“来此第一日,我瞧见一头牛的牛角生的好看,便琢磨着为你做一把梳子。夜间趁你睡下,我便溜出去做了贼。每晚待你睡下,我便坐在院中打磨梳子,做贼似的熬了几夜,竟也成功了,哈哈。”
月华抬手摸了摸那只牛角梳,触手光滑,齿间细密,造型上挖空心思做成扇形,美观大方,可梳可簪。委实费心了。心上一股暖流,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壁而出。
二仙相携出门,言笑晏晏,不复昨日的一前一后。吴大与渺渺相视一笑,安心不少。无论此二人是人是妖或是仙,终归没做过任何对不住他们之事,反而给予的帮助不少,唯愿他们顺遂安好。
王夫人早早便候在吴大家附近,人老了精神不济,躲在草丛里太久,竟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