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一心只有圣贤书,如今正在国子监读书,不常回家。虽是一母同胞,但她与他相交不深,只知那一板一眼的样子,颇有乔父风范。
唯有四哥,最不像乔家人,他精明敏锐,一肚子坏水。
前世四哥是乔家兄弟里最后一个遇害的,他警惕、谨慎,在父亲和大哥接连下狱后,便独自逃离了乔家。
一个平日里不显山露水,性格孤僻的庶子,从没被任何人放在眼里过,跑了便跑了。只是后来乔家落败,人人谈论起乔家四公子时,多半离不开“背信弃义,茍且偷生”这八个字。
直到他后来托人给狱中的她送信,她才知四哥从始至终未曾离开。他蛰伏在暗中,忍辱负重,伺机而动。
当初是他最早察觉到危机,劝说父兄远离西京、远离政治旋涡失败后,他只能孤身一人离开乔家,由明转暗,以确保自己这最后一颗棋子能存活到最后。
一切正如乔誉预料的那般,他成了乔家最后一根稻草。
他暗中为反抗军送去重要情报,有了他的出谋划策,里应外合,反抗军才得以顺利攻入西京。最终他将仇家斗倒,助反抗军推翻暴君,用自己的鲜血为光明铺路,为大义而牺牲。
乔姝月从不质疑四哥的能力,正因为此,重生以后的她才更加排斥与其相对。她道行浅,藏不住太多心思,她怕自己与其对视一眼,便会被其洞悉全部。
虽说前世为了在谢昭凌面前隐瞒病情,她粉饰太平的能力也算炉火纯青,况且此刻的四哥尚且年幼。
但畏惧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无论如何都无法消解。
乔姝月越想越心虚,手臂抱紧小脑袋,更加卖力地减小存在感,直到……
“姑娘!咱们到了!”
车外是乔姝月贴身婢女喜极而泣的声音。
车内身着红色襦裙的小姑娘蓦地起身,把自己从角落里拔了出来。
她如一只才从猛兽口中逃出的兔子,拼了命倒腾那双短腿。她脸上迸发出劫后余生的笑容,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语气中难掩庆幸与欢愉:
“四哥再见!”
话音落,便蹿没了影。
真是片刻都不想同他多待。
少女一路小跑的声音渐渐远去。
片刻,乔誉的侍从试探地敲了下车门,“公子?”
乔誉缓缓睁眼,眼底皆是困惑。一声低语呢喃消散在空中——
“因何视我如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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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木兰院,乔姝月将几名心腹叫进屋子,她托腮坐在圆桌前,目光从面前几人身上一一扫过。
玉竹,紫棉,刘妈妈,以及——
乔姝月的目光落在人群最后方、最局促的那人身上。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叫那人愈发不安。
乔姝月注意到他的紧张,微微笑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善温柔:
“李护卫。”
“小的在!”
男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同时一声响亮的大喝声把站在他前面的三人吓得一哆嗦。
刘妈妈回头,捂着心口,埋怨道:“瞧你冒失的样子,害姑娘落水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