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公司文化,简苏克的看法相当矛盾。
一方面,他自问是不能跟他们比的。另一方面,他也感到遗憾,自己若是在早期更拼一些,现在的经济状况就不至于如此窘迫。他在九州混了十三年,现在仅仅是管理着几个小职员的组长而已。一些比他晚入职的年轻人,因为在扩张时期肯拼,已经升到比他更高的位置了。
相比于普通家庭,他家的经济尚佳。虽说周家鼓励家族成员进取,但他心知自己不管怎么努力,也比不过周树基和周怀民,索性就弃赛了。
周树基天资平平,胜在出身好,有周盛这个族长父亲托着他,即便玩房地产爆了雷,惹得其他理事不满,被迫从基金会退出,周盛依然能把常隆物流交给他,还安排好整套班底,他只要挂个名就能收获成绩。
至于周怀民,就更不用比了。他不像楚家那位耀眼的大少爷,在少年时期就拥有天才之名,备受瞩目,那只是因为周怀民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周怀民的能力,九州上下无一人不服,这才能年纪轻轻就得到所有高管的认可和追随。
简苏克听闻,在九州创立时,祁向宇等高管已小有成就,只是受人之托,碍于情面过来帮忙的。原本是打算陪个小孩玩一段时间就走,没想到就此在九州扎了根。听闻他们曾自嘲道:打工打成股东了。
周怀民就算不是天才,也是个商业奇才。这种人天资高又肯拼,根本不给普通人活路。
简苏克自问资质平平,不愿听取母亲的规劝,去跟周怀民比谁更努力。他得到了一个轻松快乐的童年。成年之后恋爱,结婚,生子,人生到了最美满的时刻。
等到第二个孩子降临,换了个大房子后,压力开始显现。
到第三个孩子意外出生,他申请调去分部挣额外津贴。原本总是回避值夜班的他,也为了更高的绩效奖金而申请值夜班。但就这些缝缝补补的策略,仍是追不上越来越高的开销。这个假期过完,想必又有一张长长的账单要付。
除夕夜,简苏克与兄长一家到父母家团年。
吃过晚餐,简苏克趁着和母亲一起收拾残羹剩渣的机会,在厨房低声问母亲能不能托人把柳玫送进七商社工作。
“我哪有那个本事。”简家母亲觉得儿子真是太高看自己了。“你哥在通宇,可以问问他呀。”见简苏克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便说:“就算是通宇,好的位置都被长房的人占了,我们不是长房那一派的,柳玫进去估计也只能打份小工,只怕她还不乐意呢。”
即便简苏克不是很情愿,他还是提了两瓶啤酒,拉着兄长简复曦到屋外游廊对饮。简复曦见他只顾喝酒不说话,就先问:“遇到什么问题了?”
简苏克便把柳玫找工作的事情说了。简复曦说:“你不是一直觉得九州比较好,现在情况变了?”
“还是挺好的。就是不让夫妻同时在公司里任职。”简苏克说起这个,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周怀民。
九州是有这个规定不假,周怀民却带头违规,这事还从来没人敢当面说他。他的前妻赵咏枝先做的业务部总监,现在又是亚太部副总。不过人家是老板,怎么做都有道理。何况赵咏枝对九州的贡献也是实打实的,所有人都知道她留下来比离开更有价值。
简复曦听了弟弟的请求,默默喝过几口酒,说:“我能帮的,也只有办公室助理这样的职位。”说完他自嘲笑笑,“这种工作,相信柳玫在外面也能找到。”
他一口气把酒喝完。简苏克看他似有比自己更重的心事,就问他是不是遇到了麻烦。简复曦哼了一声,说:“我在副主管这个位置坐了六、七年。原本今年要提名职级评审的,结果因为跟谭家的谈判没做好,被刷了下来。”
他用酒瓶在栏杆上轻轻敲了敲,说:“当初通宇要我去负责谈判,我就知道没有好事。我并非周盛派系的,谈好了,给一笔奖金了事。谈不好,背锅,也不用再跟他的人争位置了。周盛这一手,真是……”他隐忍地骂了句脏话。
眼见兄长的烦恼也不小,简苏克也不好强求他。
兄弟俩与家人收拾整齐东西,准备离开时,简母将简苏克拉到一边,悄声告诉他会把今年的基金分红全给简苏克一家。简苏克觉得很难为情,他看了看玄关那边,兄长一家正在跟父亲叙话,简母见了,说:“这事我跟你哥提了,他赞成。他也知道你最近的压力比较大。”
简苏克不再多话。与兄长辞别时,用力抱了抱他,而简复曦拍了拍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到家,简苏克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尽管以前他总说,自己不后悔当初没有把学习放在首位,他更喜欢有个快乐的童年。但现在,多多少少有了悔意。至少在九州工作的时间里,他应该更努力才是。若他能在九州的扩张期获取更好的职位,今天就不会困顿到需要父母接济。现在九州的已经进入稳健期,加上航鹰的应用,人手需求变少,能不裁员已是万幸,要往上爬只会是难上加难。再说,他是真的比不过那些,比他年轻又满身冲劲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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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父母年岁也不小了,现在尚能帮衬,说句难听的,万一他们生病甚至去世,又有谁能帮他呢?
他这样的周氏外姓族人,是不能继承他母亲的基金权益的,以后属于他的权益还会逐代递减直至零。除非他能在家族管理系统,比如三大部门担任要职。那么问题又回到了最初,他在该努力的时候玩去了,早就错过了竞争族内管理权的年纪。除非他突然拥有股神那样的钞能力,或许还能进入基金会。对此,他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很荒诞,他要是能成为股神,也用不着加入基金会了。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后代会逐渐远离周氏家族,他才更要把孩子送进七贤学院。只要靠近那个圈子,机会总是有的。这么想着,他叮嘱自己明天要跟妻子好好说说,得管好孩子的学业,别太过荒废光阴了。他不求孩子有多出息,只求不要一代代沉沦,最后流落到一个混乱贫穷的社区生活。
再长的假期也有完结的时候。
简苏克把行李提出门,跟妻子孩子们一一拥抱道别。小女儿最舍不得他,抱着他的腿不松手。简苏克同样不舍,抱起孩子哄道:“宝贝儿乖乖的,爸爸很快就会回来。”
“出租车都来了,走吧。万一误了飞机就不好。”柳玫把女儿抱过来,催促丈夫启程。简苏克便又抱了抱妻女,提起行李出发。
他刚把行李放入出租车的后尾箱,一辆凯迪拉克停在他旁边,后窗放下,朱良慈在车里喊他上车,要送他去机场。朱良慈是周盛的心腹,也是九州的竞争对手。他来找自己?
简苏克犹豫不决。
朱良慈的司机过来,径自拿过他的行李,放到凯迪拉克的尾箱。
仍站在屋子门口的柳玫抱着女儿,朝这边张望,简苏克冲他们挥挥手,说:“没事,走了。”
简苏克上了朱良慈的车,心里忽然涌起一句话:
准没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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