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民跟周盛的谈判地点安排在了七商社的会议室。
周盛希望把这起“盗取”事件变成会员之间的恶性竞争,希望商会能从中调停。要负主要责任的是朱良慈,周树基作为首席执行官依旧缺席。韩绮琴临产在即,说什么也不愿意丈夫离开她左右。周盛虽然气愤儿子太过于妇人之仁,却没强行要求他出席今天的谈判。
七商社的办公楼年代颇久,即便经过数次重修,依旧维持着一股怀旧的人文气息。谈判所在的小会议室摆满了回忆物件,挂满照片的墙上有创始成员的合照,还有商会历史上值得纪念的活动记录。照片围绕的商会会徽还是最初的那一个,它见证着一群人如何同舟共济,一同熬过艰难的岁月。
触及过往,老会员之间有什么矛盾,多少都会顾及情分,各自退让几步,事情就会容易处理得多。
只是今天的矛盾,既属于两位翡翠会员,也属于周氏内部纷争,感情牌很难发挥作用。周盛把地方选在这,主要是希望冉惠瑾这位会长发挥点作用,才对得起他每年上交的会费。
周盛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真的在走向衰老。若他能年轻个二十岁,肯定会选择从零开始,替儿子,也是替长房开拓一片新的事业版图。而今他却有心无力,只能用取巧的方式,寄望能快速成功。谁知他急,他选的人更急,才会有今日之事。
此刻,冉惠瑾还没到,朱良慈在外间等候,等得不耐烦了,就去问商会员工冉会长什么时候到。得到的回答都说是正在过来。冉惠瑾并不常驻商会办事处,这里主要由郑秘书以及几个副秘书打理日常事务。遇到秘书们处理不了的事情才需要她出面。
会议室里只有周怀民,周盛。此处的会议桌略矮,像张餐桌,两人分坐两侧,看着倒像是准备就餐,桌上却只有文件。
周盛低头看着周怀民带来的出售协议书,以拳掩嘴,偶尔轻轻咳嗽一下。每咳一下,原本挺直的背似乎就弯了一分。那份协议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原本就有的眉间纹显得更加深刻。
这眉间纹曾带给周怀民不小的压力。幼时的他,只要看到周盛俯视他,对着他皱眉,心脏就要收紧,仿佛自己做了错事,即将受到族长的责罚,而他无力反抗。随着年纪渐长,他发现周盛并没有那么高大,周盛也会犯错,周盛也会无可奈何,岁月的刀在他眉间刻下的痕迹也越发深刻。偶尔,他的腰会弯,似乎不堪重负。这其中,就有周怀民给他的压力。
比如这份协议,周怀民是漫天要价,直接把航鹰的研发费用乘以10倍出售。航鹰已经泄密,能卖个好价钱九州就不打算追究了,算是给了常隆,以及周盛一个台阶,只是这个台阶价格比较贵。而桌上另一份起诉状,则是状告常隆物流窃取商业机密。
周盛把协议看完,冷笑道:“怀民,都是一家人,不至于吧?”
周怀民轻笑,看起来相当随和,“因为是一家人,所以我把状书也拿来了,看你想要哪一份。”
周盛拿过诉状看起来。上面详细叙述了事件的经过和法律依据。文件太长,周盛没有细看。只专心找它要求赔偿多少。找到那个数字之后就哼了一声。
两份文件要求的数额是一样的。
因为人证物证俱全,九州多半会赢得官司。周盛事前也去了解过周怀民的律师团队,那是相当彪悍,少有败绩,常隆跟他打,只是多花一笔律师费而已。周盛放下文件,站起来踱步到窗前,背着手看向窗外,盘算着如何才能让周怀民让步。可惜他短时间内抓不到周怀民的把柄。
从过往来看,周怀民肯定是准备充分才发难的,不会给常隆找到漏洞的机会。常隆如果不接他第一招,回头九州肯定有更多的打击措施。常隆就算在第一回合不输掉官司,也会长久地陷入官司泥沼。官司缠身的常隆,就别想再跟九州竞争了。那时候周盛失去的不止是常隆,还有身为族长的威信。
窗外不知是什么鸟,躲在树枝里鸣叫,周盛听得烦不胜烦,便打算去问问冉惠瑾怎么还没到。
他打开会议室的门,正好看到冉惠瑾走向对面的会长办公室,一路都有员工站起来跟她问好。她隔着办公区看到周盛,朝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进了她的办公室。周盛想过去找她,有商会员工走近,说会长希望先见见周怀民。
看着周怀民过去那边,周盛回到会议室,朱良慈旋即跟了进来。周盛看到他就生气,点点桌上的文件,训斥道:“看看你惹的祸。”
认错的话朱良慈已经说过无数遍,他偷取航鹰的理由也讲得很透彻。常隆要想自研一套智能系统,需时太久,可能等不到上线测试,常隆就先一步倒在竞争对手的挤压下。如果是从正常渠道购买,以常隆目前的财务状况又难以负担。他是不得已才铤而走险的。
“对了,刚才我见到了冉会长,她跟我说,”即便周围没人,朱良慈还是压低了声音,“等下周怀民会重新开价,她希望你能答应下来。如果不答应,这事她就不会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