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昏迷以来,她唤过他无数次,可他都没有醒过。
“光霁……救……儿子……救……我们的儿子……”
但母爱的力量是巨大的,她跪趴在地上,挣扎着,颤抖着,伸出了五根鲜血淋漓的手指,慢慢往内殿里的他爬了过去。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染红了皇城的金砖地面,她却似是未觉,只固执的一点一点往前爬,用染血的身子在地上拖出一条条刺目的血痕来,仍是无动于衷,只死死盯住那张龙榻。
龙榻上的人,没有回应她。她也没有力气再大声的喊。
“光霁,醒醒——”
“不!不要!”眼看赵樽的刀子再次插向他自己的身子,贡妃心痛如绞,无神的眼睛里,突地光芒大胜。再然后,她慢慢的,扭动着她一直在流着鲜血的脖子,看往殿内那一张龙榻,也看向龙榻上她爱了二十几年的男人。
“这是第三刀,”
赵樽没有回答,额头上的冷汗溢了出来,握剑的手也满是鲜血,可他没有出声,一声也没有,只是看着赵绵泽。
“老十九……”贡妃半阖着眼睛,看着浑身鲜血淋漓的赵樽,湿润的眼窝里,一串串泪水流向了脖子,混上那里的鲜血,滴落在地板上,似是开出了一朵朵玫艳的花儿来,“儿啊,不要管……母妃……不要管我……由着他们……”
赵绵泽目光一凝,笑了开来,“做得很好,继续。”
“我无事!”赵樽拍拍她的手,握了握,那鲜血便沿着他的手心缓缓流下,落在她的手背上,她紧紧咬住牙,他却拂开了她,看向赵绵泽,一道低哑的声音冷厉得好似苍鹰,杀气弥漫了一殿,“赵绵泽,你若是个男人,就信守承诺!放了他们,我由你处置。”
“赵十九!”夏初七几乎快要疯狂了,上前就要扶他。
又是一刀刺在身上,赵樽的声音透骨的冷。
“这是第二刀。”
鲜血汩汩涌出,刺痛了夏初七的眼,她却喊不住半句声音。
赵樽往前走了一步,刀尖毫不迟疑地插向自己的胳膊。
“这是第一刀。”
她静静地看着他,立在原地,湿透的衣裳上凉气涔涔的袭来,却不觉得冷。
他的尊严,他的骄傲,都不会允许。
赵十九这样的男人,是不会允许女人去为他去牺牲的。
他那一眼的意思,她太明白。
“赵十九……”夏初七哽咽着,只觉眼前风雪更浓,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阿七!”赵樽低低一喝,阻止了她,声音沙哑得仿若缺了水,“有我在,何时轮到你去涉险?”他撑着手上的钢刀慢慢从雪地上直起身,淡淡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再说,却把千言万语都悉数化在了其中。
“你放开她,我过去!”夏初七嘴唇抿起,迈开了脚步。
“无耻之人,自是办无耻之事。”
夏初七大声喊叫着,怒骂她。可他似是未觉,嘴上反倒添了笑意。
“赵绵泽,你无耻!”
赵绵泽目不转睛地看向赵樽,“十九皇叔,多拖一刻,贡妃娘娘的性命,就少一分的希望……”
风声在呼啸,白雪在呜咽,天地昏暗沉沉,从贡妃出事倒地,说来话长,也不过瞬间工夫,一道空白圣旨就像一出闹剧,只震慑住众人那么一瞬,先前对峙的双方,似是要搏一个你死我亡,再次摆开架势,那手上沾了鲜血的刀剑,在飞扬的大雪中,显得狰狞而血腥。
“你……还是怨娘啊……”
贡妃凄然一笑,看着挑高的赤金殿顶,目光越发黯淡。
“老十九……娘的儿……”
可他嘴唇翕动着,喉咙口模糊着,却一个字都吐不出。
赵樽紧紧抿着嘴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十九……老十九……”贡妃拒绝着侍卫的包扎与救治,奄奄一息地挣扎着,微笑的声音里,每一个字都破碎在嘴角,“老十九,喊一声……娘罢。喊一声娘罢……娘这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