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啦,把她关押到马棚里去!”
夏常紧皱的眉头还没有打开,冷冷看了夏衍一眼,下了命令。说完又转头看着围观的兵士,“大家都回去睡吧。我再强调一次纪律。战前动员时,大将军王有严令,战时需提高警惕,不许祸害百姓,不许虐待俘虏,不许奸淫妇女,不许胡作非为,不许私自离营,不许……”
听他说了好多个“不许”,可夏初七却没有听见他要如何处置夏衍,心里有些不服气了。她站在人群中间,隔得有些远,这会儿又是晚上,她心知自己不怎么起眼,变着嗓子就咕哝了一句,却足以传入所有人的耳朵。
“指挥佥事犯了纪律,指挥使要如何处置?”
一石激起千层浪,战时“军心”何其重要?即便夏常是一个文人,也深知这一点。而且今天晚上的事闹大了,早晚得落到赵樽的耳朵里,赵樽向来又以治军严明著称,要是他包庇不处理,只怕到时候不仅他吃不了兜着走,夏衍受到的处罚只会更加严重。
略略一考虑,夏常一横心,几乎是从嗓子眼里迸出几个字来。
“把夏衍拉下去,二十军棍!”
“大哥!”
众人在指指点点,夏衍却当即就发了狠。在魏国公府,夏常是夏廷德的长子,向来有长兄风范,处处都很是维护弟弟。夏衍与他是一个老娘生的,老娘爱幼子,更加偏爱夏衍,他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你竟然敢打我?”
夏常皱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不是我要打你,是军纪要打你。赶紧拉下去!”
“是。”几个兵士得了令,走过去要拉夏衍。可夏衍却挣扎了起来,一边挣扎一边高声怒骂。
“夏常,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不就是比我早一点从娘肚子里爬出来吗?什么好事都被你占尽了,你世袭爵位,你以后是国公爷,我们兄弟几个啥都不是,如今老爹扶我一把,让我到营中谋个职,你就要给我一个下马威,打我个杀威棒是不是?”
不得不说,这夏衍是一个没脑子的王八蛋。明显他哥在护着他,他却是一点不领情不说,反倒还在那里虚张声势的吼骂。要知道,这天高皇帝远的,他哥真要整治他,哪里轮得到他在那里张狂?
远远地瞧着夏家兄弟“互咬”,夏初七的唇角弯起。
“有意思啊。”
“小齐……”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孟站在了她的身边,压着嗓子低低训示了一句,“你胆子也太大了。今天晚上的事,要是一个不小心,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人正不怕影子歪,我又没有干什么坏事,哪能那么容易死?”她哧哧笑着,指了指远处营房门上随风飘摆的旗幡,低低说,“我只是不想他丢了大将军王的人。老孟,你得知道,这是大将军王的军队,下头的人做的烂事,北狄人都会算在大将军王的头上。到时候,给他扣一顶‘奸淫妇女’的帽子,不是损害他的声誉吗?”
她说得很严肃,可是在老孟看来,她的语气很是怪异。
对于他们来说,“大将军王”这个称呼,也不过只是一个称呼下的虚拟人物而已。除了校场上远远见过一面,他们这种兵永远也触不到赵樽的人。
说白了,他们当兵无非也只是为了那一份军饷,为了养家糊口,自然不理解她嘴里说的荣誉啊名声啊什么的,更加不能理解——大将军王被扣上“奸淫妇女”的帽子,与他一个小兵有多大的关系。
“回去睡吧,明早还要起来做饭。”
“哦……”夏初七瞥了下嘴巴,“老孟,旗长,多谢你……”
她谢的自然是老孟替她保守了“敲锅震狗”的秘密,可想到明天早上起床“做饭”,她却有些头大。营中的早餐都开得极早,做火头兵的起得就更早,老孟以为是对她的维护,可他却不知道,她宁愿去对付那些军械火器也不愿意面对馒头烙饼和稀饭。
两个人随着四散的人群往营帐走,突然传见一声低喊。
“孟老六!”
夏初七心里一惊,与老孟同时站住,回头一看,只见是夏常身边儿的一个校尉。平常夏初七见到他都躲边儿,这回没得躲了,心里有点儿紧张,只能微微垂下了头去。
老孟点头哈腰,“张校尉……有什么吩咐?”
张校尉看了一眼夏初七,然后视线才落在了老孟的身上。
“指挥使要见他。”
被他那一眼剜得,夏初七指尖儿微微一捏。与老孟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些歉疚。按理来说刚才那么多人,夏常是不可能发现他的才对,可瞧这情形,他或者没有认出她就是“楚七”或者“景宜郡主”,有可能却是知道是她在煽风点火了。
她心里有点担心,可老孟是个老兵了,见的事情和生死都多了,表面上看唯唯诺诺,实际上却是一个极为淡然的人。他什么也没有多说,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就跟着张校尉去了。
……
……
这天晚上老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夏初七不知道,因为她睡过去了。而救了那个“棍叽”姑娘,她也没有想过今后与她还会有什么后续。说白了,彼此是敌人,她帮她,除了身为女人不愿意看着女人被侮辱之外,确实有一点想要维护赵樽军纪的意思。
然而她却没有想到,昨晚上老孟去见了夏常之后,还接了一个任务回来。夏常命令他们这个小旗的人押送那五个姑娘去三十里外的益都,然后再归队。
益都是青州府的府治,也就是知府衙门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