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这会儿子是明白了,敢情彭氏早有预料,所以才那么大方地派了人手过来,借着悠柔打马虎眼摸走了折股钗,如今还要贼还捉贼,把罪名栽赃在她姐儿的头上!
风月填膺得切齿。
回过神来的沈南宝感受着胸前的滚烫,语调惊异,“折股钗?”
彭氏没听出其中的反常,自以为是正中其怀的慌乱,她忧切似的蹙起了眉,语气分外悲愤。
“五姑娘,老太太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恨上心头,行下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彭氏自顾自的说着,擦眼抹泪了一番,恍然醒悟过来的问:“难不成是前个儿你想要王妈妈,但王妈妈早被人逐出府的缘故?”
提起‘王妈妈’,沈莳脸色瞬时风云变幻,宛如乌云压来,滚出万千惊雷,“你这个混账东西!竟然为了个上不得台盘的下贱杀才蓄意谋害你祖母!”
他说着拍案而起,案上一干瓷器撞出七零八落的声响。
沈南宝就在这样的嘈杂里抬起头,迎向沈莳蓄满风雷的眼。
“爹爹觉得我会是为了个素未谋面的下人就谋害祖母的人?”
她看到沈莳的奋髯下翕翕合合的唇,想起方才他当仁不让地庇护沈南宛的模样,那颗渴求的心就这么静了下来。
原来于他来说,她都比不上府上的下人亲厚。
所以轻而易举地可以怀疑她,污蔑她,将她猜测得如此险恶。
寞寞的一想,她又觉得自个儿怎么还这么糊涂,明明前世今生都遭了这么多冷眼相待了,怎么还是忍不住肖想这样的虚妄?
那捧毒茶还没将她毒醒么?
沈南宝笑了笑,满脸疑惑地看着彭氏,“大娘,您说些什么?一个王妈妈我能因此记恨祖母?更何况赶王妈妈出府的不是大娘您么?我就算记恨也该是记恨大娘不是?”
彭氏一噎,颇有些当众被人扒衣服的感受。
沈南伊却颐指气使地笑了起来,“你有什么可记恨的?你母亲害死了我四弟弟,被逐出府都已是祖母和母亲开恩,你倒好,不感念还说起什么恨不恨,仇不仇的话来,真当我们欠你的?”
沈南宝见她站在灯罩下来的那团光晕里,仿佛站在朗朗的阳光下,所以是非对错都理直气壮,也丝毫没有察觉身旁的彭氏处在阴影里,就是那一通话说出来都见不得天光。
沈南宝懒得同她兜搭,那些事情日后自会水落石出,由得她好生不可置信。
沈南宝想罢,掏出怀里的折股钗,转眸对上荃子满脸的错愕,“我前日说道这折股钗丢了,今个儿上妆时却发现它掉在了抽屉的夹缝里,本想着趁今个儿茶余饭后同祖母说一说,让她莫要再担心,没曾想……”
沈南宝轻嗤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晃了眼一旁的沈南宛,复看向荃子,“我倒有些好奇,你那个折股钗是从哪儿来的?”
大抵是没料到这等境况,荃子有些措手不及后的慌乱,但他在外行走,和人打了多少交道,早便练就起了一颗灵光的脑子,很快反应了过来,“五姑娘,小的手上这枚确实是风月给小的,至于您手上那枚……”
荃子笑了笑,“小的也不知道从何而来,或可五姑娘本就有两枚一模一样的?又或是五姑娘另寻了枚充数?这些都说不定。”
这话引人遐想。
大可猜测沈南宝故意这般作为,就是以便日后东窗事发能洗清嫌疑。
沈南宝自然不会觉得萧逸宸会拿枚假的来打幌子。
自然也明白沈南宛当晓得自己会做萧逸宸小妾后有所预备。
只是要不是那日她听到冯妈妈来了后罩房,又晃眼看到纾华添的药材变了,沈南宝还真没猜出沈南宛能做出这等骇人的事。
不过,既然晓得了她之后的跬步,沈南宝也就将计就计地迎来了今天这么一遭。
所以应对荃子泼来的脏水,沈南宝一直很从容,“你这般说,那我也不免想一想,你这折股钗也是另寻了枚来充数?”
荃子没料到沈南宝看着柔柔弱弱的,一口牙齿竟这般伶俐,如今说得他不知如何应对,一时急恼了起来,连忙举起手中的药方,在沈南宝不出所料的目光里大声道:“五姑娘不想认,小的笨嘴拙舌也不知道怎么让人信服,但能肯定的是这纸上的笔迹是五姑娘你的!”
这话勾起了往日沈南伊的嫉恨。
天晓得当她看到沈南宝抄来的家规,那上面的字好看得连祖母都夸赞了几番,说可比当今裴翁时,她有多么嫉恨。
分明是外头贱养的丫头罢了,能和那样的大家比拟?
她暗啐着祖母老眼昏花,却又不得不暗然叹服那一手好字。
不过字写得再好又如何,而今还不是成了罪证!
她定是要趁今个儿这机会好好将她踩进泥里,叫她再也翻不起浪花,替她的四弟弟报仇!
沈南伊悠然想着,笑着去抓荃子手上的药方,“前些时候五妹妹行止有差,我叫五妹妹抄了家规,倒是看过五妹妹的字,那写得惊天地泣鬼神,好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