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半夏以为严咲还要再嚣张一会儿,却不想,长青应了那么一声之后,院子里就冒出两个高挑的小厮来,一人一边,硬生生抬着严咲那椅子把人给送了出去。
严咲愤怒的叫嚣声还在耳边回荡,人却已经不在了。
沈半夏转头看向严鸣,若有所思。
她既然都已经知道严鸣并不是传言中那般……呃,废物,也知道他是在装病,多半在玩什么扮猪吃老虎的套路,但她以为,严鸣在严家明面上扮演的应当是一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角色,可如今看来,似乎与她想的不大一样。
转念,沈半夏又想到了方才严咲那不可置信的表情,似乎也未曾预料过严鸣会是这样的反应……
沈半夏眼眸微转,身体一斜,就这么歪坐在严鸣椅子扶手上,看着他,问道:“你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
瞧方才那样儿,这院子里也并非全是严家的人,或者说是宋碧玉安排的人,也有严鸣自己的人。不然,真要是宋碧玉安排的人,哪里能那么听他的话,说把人送出去就给送出去了。
严鸣未曾料到她会有此举,下意识往另一边侧身壁了壁,还未开口,就听沈半夏用那柔软的嗓音说:“都睡一起了,这会儿倒是避讳了?”
严鸣:“夫人想多了。”
这么说着,他还是没有坐回去,就这么微微歪着身体,抬头与坐在扶手上的沈半夏对视,须臾后才道:“夫人好奇心似乎有些重。”
沈半夏慢悠悠说道;“若是别人,我才懒得管。还不是看你长得好,又是我名义上的男人,为了日后生活和谐,我总得先把身边人摸清楚一些。”
她话说的坦诚,严鸣或许也习惯了,静静与她对视片刻,才缓声道:“夫人对严家可有什么兴趣?”
沈半夏挑眉:“嗯?”
沈半夏有点儿没听懂:“严家?兴趣?什么兴趣?”
严鸣换了个话题:“夫人可缺钱花?”
沈半夏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回过味来,起身在四周打量了一圈,说实话,严鸣这书房布置的,还不如她在师府的好,到处都能看出旧时痕迹,整个屋子里就看不出什么新东西来。
新房那边倒是布置的挺好,处处精致处处都看得出花了大价钱,但……那是师府给出的,是她嫁妆。
要不是师夫人说,这些东西拿出来也是师府的脸面,沈半夏其实也不太想要。末世前结婚双方要准备什么她也记不清了,但末世之后,男女之间的关系很难纯粹,有时候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兴致来了互相沟通一下就能发泄一通,结束之后二人依旧是战友,除此之外没别的关系了。
当然,依旧有结婚的人存在,不过那时候大家都不会提什么聘礼、嫁妆,双方有意,达成共识,叫上几个亲近熟悉的人一起吃一顿,就是很奢侈的了。
爱情奢侈,粮食也奢侈。
话说当下,沈半夏打量完书房,重新看向严鸣,问道:“你是说,继承严家?”
话说完,却见严鸣那双温润眼眸微微眯了眯,虽然她一直不大看得懂别人眼神,但还是知道自己猜错了。
她疑惑:“我之前就想问了。若是几年前,你装病倒也能理解,毕竟你那继母看着就不是个好后妈,想来在你幼时也做了些什么,你如此也是自保。可如今你已经长成,瞧你昨日与今日的做派,自保之力也不是没有,你父亲……也不像是色令智昏之人,你又是嫡长子,只要你想,这严家按规矩不还是得大半都给你继承?”
本朝法律条文规定,若父亲离世,家产嫡长子占七成,剩下的则是给其他儿子分,女儿没得分,除非男主人死前留了话。而女子的嫁妆在女子去世之后,则是交给女子自己的孩子分配。
严鸣静默片刻,才缓声道:“若夫人对严家不感兴趣,这严家的事便不必多管了。”
沈半夏不解:“什么意思?”
严鸣注视她片刻,随后,面上神色有了些许变化,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半夏,须臾吐出一句话:“不知夫人可曾听过,‘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看着沈半夏眉眼间的变化,严鸣就知道,她听懂了。
剩下的话,严鸣也没多说,而是转瞬就露出一个温柔似水的笑容来:“夫人放心,夫人金娇玉贵,严某既然将夫人娶回来,必然不会让夫人受什么委屈。”
沈半夏:“……”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意思简单直白,天欲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所谓谦受益,满招损,这种至理名言,在沈半夏那个时代,不说人人皆知,但也是不少人都明白的事。
种花家的人大多喜欢走中庸之道,多多少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严鸣说这话时,语气轻飘飘的,与说“今日天气晴好”一般,可这短短一句话里蕴含的含义,却好像很深。
下午沈半夏一个人在院子里转圈,一边走,一边想着严鸣这话,到底有几个意思。
“其”指的是宋碧玉,还是……严文秉?
她其实能感觉得出来,严鸣对宋碧玉的态度冷淡,但对严文秉的态度……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虽然敬茶时严鸣面对严文秉时,态度恭敬、有礼,看着好像还挺正常,但在沈半夏不经意一瞥时,看到的是他眉眼间满是冷淡疏离,比对她这个陌生人还要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