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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现在出去吗?”这倒是有些出乎云出岫的预料。他将大门上的水流重新冻成寒冰之后,重又回到水母阴姬身边,见她已经在石凳上坐了下来,便蹲在她脚边,单手撑着头看向她。
“我累了,让他们在外面折腾去吧。”水母阴姬长长的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也叫我看看,今日,到底来了多少人。”
来了多少人?
有人在门外大力砸着门,一边砸一边抱怨:“怎么这么冰?这里到底是神水宫还是神冰宫?”随后,他也试着朝殿内呼唤道:“老臭虫!老臭虫!你在里面吗?回个话啊!”
“老胡,我在这里。”楚留香的声音响了起来。云出岫一下子转过头,想听听他此行是否顺利——果不其然,原随云的声音旋即而至:“冰?……他们动手了!”
“把水冻上,来克制阴姬宫主的神水功吗?说不得是个办法。”
“他的内力如何能和阴姬宫主相提并论,打到后面,必输无疑……把门打开!”
云出岫听得出神,直到被水母阴姬捏住下巴,转过头去,才发现自己笑得十分灿烂。女人打量着他的脸庞,轻声问道:“这个人是谁?”
“是我的崔笺云、冯素贞来了。”云出岫洋洋得意的告诉她。“我们约好要一起离开这里的!”
“你也真不怕我生气。”水母阴姬幽幽的说道,但却并没有为此动怒,而是转而问道。“方才,就算是为了保住性命,你居然这么毫无顾忌的叫我母亲,可真是……你的母亲呢?”
“早就死了,她得了肺病,又没钱医,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就去了,我爹是个烂赌鬼,还要把我卖了呢,也没钱葬她,就扔在乱葬岗了,后来还是我跟了师父,有了钱才把她重新下葬的。”云出岫回答道,一边伸手握住她的手指。“所以啊,你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了,因为我知道,真正无能为力的人,最终会落得怎样可悲的下场。”
“……当年,我承蒙日后看重,悉心教导武艺,是以也想像她一样,为天下可怜的女子营造一处安谧的居所,所以,才有了这处神水宫。”水母阴姬轻声说道。“我真的不是为了自己,我是想帮她们的。”
云出岫越发握紧了她的手,听着她喃喃自语道:“是什么时候,她们开始如此畏惧、憎恶我,又是什么时候,我下了死命令,不再允许任何人离开神水宫?是……是我讨厌她们,能够理所当然的邂逅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就只有我,只有我不正常,只有我不能做个正常的女人……”
“不正常有什么不好的?其实,就算你是喜欢男人的,他们也一样会觉得你不正常啊。”云出岫这样说道。
水母阴姬盈盈看向了他:“为什么?”
“因为,你武功那么好,寻常男人也打不过你啊,但是,他们不会说自己打不过你,只会说——那个什么水母阴姬,长得那么丑,一定是因为没人要,没法成亲生子,只能自己练功,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哼!我是没法拥有这么高强的武功,可她连嫁人都没有过,算什么女人,太可悲了。”云出岫像模像样的感慨道,随后将脸一肃,再次问道:“那么,你要把人生的意义寄托在区区嫁人上吗?难道只有嫁人、生孩子,女人才能算是女人吗?如果能做冯绍民,人又凭什么屈就于冯素贞呢!”
有那么一瞬间,水母阴姬只觉得一股热血在她心口烧了起来,让她忽然又有了面对自己的勇气。是啊,她能以女子之身走到今天这一步,原本就与常人不同,到底是为什么,她非要把自己和其他人摆在同样的位置上思考呢?
她沉默了很久,才反手握住了云出岫的手,有些感慨的说道:“若是早些把你抓来,那该多好啊。”
云出岫:“……”
云出岫想缩回手了:“就不能好好请我来做客吗?!我现在最讨厌被别人打晕了!”然而,水母阴姬仍是抓着他不放,认真的问道:“你愿意认我做义母吗?”
“哈,也不是不可以。”云出岫想了想,回答。“那我可以换回男装了吗?”
“你这样不是挺好看的吗?再说,我更喜欢女孩。”水母阴姬有点不乐意。
“可我真的是男的啊!!最近一直在装女人,烦都烦死了,我不想穿裙子了。”云出岫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并且立刻改了口。“干妈,干妈,你以后给我买裙子还是买裤子都可以,这回先让我换回男装嘛!”
水母阴姬:“……”这个孩子是真的有点能伸能屈。
他们俩坐在大殿中闲话家常时,外面的情势却有了巨大的变化。原随云抬手一掌,朝着冰冷的大门打去,却被人抬手挡住。数身白衣迅速来到,齐齐挡在大门前,正是神水宫诸多弟子:“你们是什么人?!”
楚留香朝她们一拱手,笑着自我介绍了一番,又道也不知道大殿里是什么局势,还是先打开门再说。为首的女人听说水母阴姬、雄娘子和云出岫都在大殿之中,且整座大殿还是被云出岫冰封,神色顿时变得有些诡秘:“事情居然变成了这样……”
“还不把门打开!”宫南燕随即而来,鬓发凌乱,满脸焦急,厉声呵责了一句。她的紧张自然是有道理的,盖因水母阴姬功法俱为驭水之能,但大门至今仍被冰封,岂不是代表着占上风的一直是云出岫?!
偏偏他长着那样一张脸,阴姬宫主未必会对他下死手……宫南燕只要想到这一点,就觉得有一把无形的烈火在狠狠烧灼着自己的心,奇怪的是,她早以为自己的心已然千疮百孔,却仍然会为这样的认知心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