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夏目色略略游移,猛地瞧见一对男女。一惊,忙拉了母亲进店:“妈你看这件大衣怎么样?”
10
次日言母闹着要回家。理由很充分:“这么多年了,咱们家也没有过这么松快的年,实在应该走走亲戚。”
“南城虽然好……是挺好的,我看细妹在这里过得也挺好。但是本地没有亲友,就冷清了些;而且我那天听小周说想带细妹出去玩,那咱们老俩口在这里就更没意思了,还不如回家热闹。”
又说:“细妹,我和你爸没过来的时候,你压根儿就不住这里是不是?”
言夏:……
言夏劝不住,只得找父亲下厨的时候单独问母亲。言母沉默良久,说了实话:“我看见……我看见你姐夫了。”
言夏心里咯噔一响:总是她手慢拉人迟了些。
“那我爸——”
“别让他知道。”言母低声说,“你爸眼睛不好,多半是没认出来。”女儿没有辩解,她便知道自己没有看错,是那个人没有错——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他就在南城。就在距离他们那么近的地方。
而她的小女儿——她定然是早就知道了。
没有人能够知道她看到那个人的瞬间是什么心情,连她自己都想不起来。她浑浑噩噩地被推进试衣间。她发现自己在发抖。她往回看,只记得长女第一次把人带到面前,仿佛有光芒万丈。
家境差距这么大,她未尝没有过疑虑,但是长女是个有主意的;丈夫一如既往地觉得天底下就没有他的女儿配不上的人——到判决结果下来他都不信,他怎么都不信:“难道宋家不要面子吗?”
宋家不是不要面子,宋家是不要她的南音。
这个冲击甚至比后来的死亡来得大。
这些年她也没敢问言夏恨不恨她姐姐;她和她姐姐不一样。南音……自多年前那场变故之后,南音就让她觉得陌生了。也许一直都这样,她当时没有足够的精力去留意,孩子都是悄无声息长大的,越长大越陌生。是她亲生的骨肉,她也走不进她的世界里去。她心大。言夏要懒散一些。
她想过如果南音没有出事,言夏可能会一直懒散下去,无忧无虑过上很多年。
但是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你不知道会被命运的哪个浪头击中。
她没想过言夏真能还清这笔债,虽然她总说她会想办法;她只想过欠条是他们夫妻打的,写的是他们夫妻的名字,哪天他们不在了,债也就不在了。
她没想过找宋家要个说法,他们是普通人家,他们惹不起。他们就只想平平安安过完剩下的日子。
但绝不是与那个人在同一片天空下——
言母从未想过,她不敢想,但恨意终究是有的。哪怕家里多年不提她的名字,她偶尔也会以为自己已经把她忘得干干净净,但是偶尔也还是会梦到,梦到她在冰冷冷的屋子里,说妈妈我饿。
她抓住小女儿:“要不你也和我们一起走——”话出口也知道不成,她的事业在这里;就算她能走,周朗也不会走。但是要留她一个人在那个人的眼皮子底下,光想想都让她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