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人随即相偕离去。宛清这才拉着我的手,殷殷问道:“素素,你方才为何要替我试药?”
我将手从她冰冷的手中抽离,在宣纸上写下一句:“这样算不算与你一同吃了‘苦’?”
她见了,忍不住“扑哧”一笑,只消片刻,那笑意便化作了疼惜与感激,从她空洞的眼底接连着翻涌而上:“咱们不是一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
是啊,一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是我在锦宫城里最好的朋友,我自然要极力护她周全。
想到这儿,我不禁点了点头。
“如今也只有你还会再来这翠华宫,这不详之地,”她突然别过身子,转眼去看案上那些华丽的蜀锦,“陛下……已经许久没来了……”
她的声音那样凄凉,仿佛秋日冰凉的冷雨狠狠敲在我心上。我朝她的方向挪了挪,却听她继续道:“只怕他正终日待在翊坤宫吧,待在那个异族女子的身边。”
她咬重了“异族”二字,转眼看着我,神情突然变得格外凝重:“三个月!她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啊!”
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激动地流下了眼泪:“素素!也就是说在我诊出身孕的时候,她也已经怀孕了!可是她却一直缄口沉默!”
她这一次用了十分的力气,仿佛要把心底的不甘与愤怒统统传递给我。我疼得挣脱不开,只好将身子频频后仰。
芙蕖见了忙道:“穆小主,您的手……”
宛清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松开了我的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不住道歉:“素素,有没有弄疼你?”
她的热泪一颗一颗滴在我的掌心,就如同盛着坠落的火石,烫得我的手心不住发抖。
尽管如此,我仍旧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不过她的话却引发了我的思考。
如果那个时候郑棠就发觉自己坏了身孕,为何不当即透露呢?反而等宛清小产之后,赶上我的寿辰昭告天下?
“你也觉得不对,是么?”宛清看了我一眼,转眼又看着殿中青纱蔓珠华的帷幔,咬牙切齿道:“我曾一直以为她仅仅是宠妃而已,可没想到她的心机竟然如此深沉!”
“倘若我与她同时被发觉身孕,那么我势必会分掉她的宠爱。如若在我的孩子没了之后,那陛下必会对她的孩子格外看重,而且陛下与她一直情深……”
宛清的眉心一蹙,似是极为痛楚:“如此,她的地位已经无人可以撼动了。”
我大吃一惊,宛清何时也会这般深思熟虑了?二则,听她娓娓道来,郑棠的所作所为突然让我深深地后怕。
宛清是去年进宫的秀女里面最为得宠的,也是头一个怀有身孕的,乔序对她另眼相看,甚至直呼她的小名“清儿”,也难怪郑棠会忌惮。
可是,她腹中的孩子何其无辜!
不知何时,宛清已然转过头来看着我了。她脸上的笑容极为僵硬,只道:“其实,我一直怀疑是她害了我的孩子。”
她的眼泪跟着淌了下来,声音却格外平静:“我与你亲如姐妹,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情。我只是才人,即便诞下皇子,循例也只能晋为正五品美人。而美人无权养育皇子,所以这个孩子自然会在太后的主持下过继给你。”
“一旦你有了皇子,废后就不容易了。”
“不过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她哑然失笑,泪眼婆娑,“素素,忌惮你的人这么多,我的遭遇,只是她们对付你的开始。”
我彻底僵住了,完全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宛清分析得如此透彻,又让我不得不相信——她们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我,宛清只是一枚棋子。
郑棠以前是乔序的王妃,我也曾在刚刚登上后位不久时听说,北燕朝并无外族女子封后的先例,所以太后才会主张乔序娶我,而把郑棠封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