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宫洛低眉从袖怀中取出那卷明黄的圣旨,款款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交趾宫采女余氏,尝以媵人入侍龙榻,原淑温懋,恭敬著礼。然不意其后妒忌成性,谋害皇嗣,更甚诬陷中宫。此上不敬宗庙,下不尊女德,岂堪嫔御之位?着废为庶人,玉牒除名,永世不得享受香火,亦不可追谥加封。再赐鸩酒一壶,钦此!”
玲珑站起身来走到那壶鸩酒前敛衣跪下,朗声叩首道:“谢主隆恩!”
宫洛将圣旨交到她手里,玲珑如获至宝一般捧着,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我缓缓走到她面前,想伸手为她拂去脸上的泪滴,她却先我一步自己胡乱地抹了一把,将圣旨顺手塞进袖子里,道:“殿下您走吧,奴婢不想死在您面前。”
我矮身蹲在她面前,抚着她瘦弱的肩膀,任凭眼泪汹涌,冲淡了脸上的脂粉。
我突然抓起她的右手,慌忙写道:“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答应乔序替郑棠顶罪?为什么?!”
我的手速极快,护甲而忘了摘,一句写完,竟能清晰地看见她掌心被我划出的通红印记。
她猛然缩回了手,抬头看了一眼宫洛,又垂首望着我道:“殿下,这是个秘密,就让奴婢带着这个秘密走吧,您不要执着了。”
不!你还有好多事情没说清楚,你怎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我的心上仿佛插了一把尖刀,源源不断的鲜血喷涌而出,而那疼痛的伤花只一朵又一朵地开在了我的心底,任谁也看不清它们。
宫洛将我扶起来,拉着我一步又一步往门口走去,口中不住道:“殿下,别再逼玲珑妹妹了,走吧。”
我频频回首,眼看玲珑从容地拿起了那一壶鸩酒,仰头一饮而尽。
不!不要!
我在心底嘶声力竭地呼喊着,想要拼命地挣脱宫洛的手向她跑去,可宫洛却死死地拽着我,让我分毫也动弹不得。
“殿下!来世再报恩了!”
玲珑捧着那碧绿的酒壶微笑地望着我。突然,她的眉心一跳,似有剧烈的痛楚箭一般穿过她的胸膛,乌黑的血液从她的嘴角溢出。她顺势倒了下去,手自空中划过一半的弧度,恰如她并不完美的一生。
她走了。
就这样摆脱了世间的种种烦恼,去了那个无忧无虑的世界。
“你叫什么名字啊?”
“回殿下的话,奴婢名叫余颜芝。”
“你也姓余?”
“是呢,有幸与殿下同姓,是奴婢的福气。”
“那以后你做我的姐姐吧。”
“奴婢不敢!还望殿下收回成命!”
“什么敢不敢的,我说是你就是了。”
……
“殿下,奴婢……奴婢有新名字了……陛下赐了奴婢一名……叫玲珑……”
“玲珑,这是个好名字呀!七巧玲珑心,说的正是你呢。”
……
寒风迎面吹来,一片又一片晶莹的雪花跌跌撞撞落入我的怀中。我推开了芙蕖撑来的油纸伞,一头扎进风雪里。
“这……这是要杀头的……奴婢不敢……”
“你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呢?走吧走吧,再不出去梅花就谢了。”
“那……那好吧,可是殿下要答应奴婢下不为例。”
“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
“真好吃,这是怎么做的呀?”
“奴婢不告诉您,倘若您知道了就不想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