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棺木入土的那一刻,他想,这世间,从此真的只剩他一人了。
后来,他的一身傲骨渐渐被世俗打磨……
一个旁支的远亲。
一个没有爹娘的弃儿。
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客。
他变得日益沉默,不明白自己来这世上走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
直到年末花灯节,他碰上了一个姑娘。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京城的花灯节,千万个灯笼层层叠叠,比繁星还要耀眼。
他站在小摊边,看见姑娘买了一根糖人,接起来时一双眼眸弯弯,比那花灯还亮。
他抬头看了花灯,突然觉得,这千灯盛景和这姑娘比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可等那姑娘抬眸似要看他时,他却急忙躲到了人群之后,攥紧了洗得发白的袖角。
没由来的,崔博陵盯着身上的布衣,有些难堪。
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姑娘逛了一路,直到月上中天,他才猛然惊醒,逃也似地回了崔府。
怎会做出如此失礼之事?崔博陵沉下脸,盯着桌面,手却不由自主地画下那姑娘的样子。
不知是哪家女子,若是考中功名,尚有搭话之机,可他现在……
崔博陵小心翼翼收好绢纸,笑得苦涩。
他本想将这个秘密永藏心底,可终究还是被人翻了出来。
「嘁,就你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小子,还敢肖想公主殿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若非我爹偏要留你,你以为你还能住在崔府?哼,说什么书读得比我好,若不是崔府,你哪来的机会读书,哪来的银两参试?」
「小门小户出来的,还妄想中举,真是笑掉大牙了!居然敢偷画公主,等皇上知道,你就等死吧,呵。」
「崔博陵啊,我劝你收了你不该有的心思,和宁公主可是嫡公主,何等尊容,岂是你能染指玷污的?还不如早些回清河种地。哈哈哈哈!」
待崔成峰走后,崔博陵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画像。
原来是公主。
崔博陵哑然失笑,他早已想过那姑娘肯定不是小门小户出身,却从未想过他一见钟情的竟是公主。
崔成峰倒也说的没错,他现在一无所有,怎能肖想,怎敢肖想?
自那日后,崔博陵收起了所有画像。
任崔成峰冷嘲也好,热讽也罢。
他只是一心读书。
直到二十参试,他一举得中,成了最年轻的探花。
当崔博陵头戴花冠,骑着枣红大马踏过东街时,他不由得想,自己现在,是否有了一点接近她的资格呢?
不,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