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凌绝峰之后,慕灼华又随君无渊来到东南海桃园。
二十五年间,每一次来到此处,都是抱着伤恸的心情来祭奠萧之夜,现在萧之夜转生归来,再度来到此地,心情已经没有那么沉重。
君无渊牵着慕灼华的手,陪着她一步步踏过这满目枯枝的桃林,来到那座孤坟前。当初慕灼华心死之下立下这座衣冠冢,如今看来倒是显得有些多余了。
“灼华,你能想象到我最初看到这坟墓时的心情吗?”君无渊问道:“心爱之人带着对我的恨意身死魂散,我连最后一面都未能得见。夫,萧之夜;妻,慕灼华,看到这墓碑的时候,对我又是怎样一番煎熬?你离开的决绝,是否从未想过我的感受?”
慕灼华走到墓碑前蹲下身,伸手轻抚碑上文字:“那个时候,柳轩赋魂散,我恨你入骨,紧接着萧之夜又因我而死,我哪里顾得上考虑你的感受?一笔一划刻下这碑文之时,我已经当自己死了,只想着怎么样才能对夜多一些弥补,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好撑着这条残命代替夜活下去。”
“夜在临死之前对我说过一些话,他说以后的生命中,既使没有他,我也要活的很快乐,他说希望慕灼华与君无渊相守永世。但这用他的生命换来的一切,我虽承了,却不甘愿、不心安。无渊,不管你要如何怪我责备我,当时我所做的一切,再选择一次,我也还会那么做,也只有那样我才能坚持活到现在,否则我恐怕早已经随他去了。”
君无渊长长一叹:“我真的希望那时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慕灼华站起身,轻道:“一切可能都是天定吧!时隔二十五年,你我前嫌尽释,夜也回来了,今后只会越来越好,这些年的煎熬,也算没有白费。”
君无渊点了点头,之后问道:“这坟墓之中,究竟葬着什么?应该不是空坟吧?”
慕灼华道:“是我与夜的婚服。”
君无渊蹙了蹙眉,双手环胸,若有所思:“你这话提醒我了,待会儿我们去趟成衣店,定一套婚服。”
慕灼华淡淡道:“我还没答应跟你成亲。”
君无渊道:“你早晚都是我的,定好了婚服放在那里,也能时刻提醒你记得对我的承诺,不然你成日跟他待在一起,我怎能心安?”
慕灼华无奈:“你竟还要吃他的醋?”
君无渊轻哼:“他对我尚构不成威胁,抢了几千年都没抢过我,我何必吃他的醋?”
这明显在嘴硬的态度惹得慕灼华莞尔一笑,之后抬手将眼前墓碑化开散去,只留下葬着婚服的坟,来祭奠当时心情。
随即,君无渊轻挥衣袖,施法为这片枯死的桃林赋予新生。顷刻间,枯枝生嫩叶,而后结出花苞,绽出花朵。本来死气沉沉的桃花林,就在这一瞬重现昔日繁茂,香气扑鼻,花开十里。
慕灼华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周围景象的迅速转变,情绪不见丝毫起伏。君无渊走到慕灼华身前,伸手握住她的双肩,深情凝视她的眼,柔声道:“这片桃林,原是柳轩赋送你的礼物,不该因萧之夜而凋零。如今我替柳轩赋再将这桃林赠你一次,待今后隐世之时,你若想留在此地,我陪你。”
慕灼华伸手环住君无渊的腰身,将头埋在君无渊怀中,低语道:“发生这么多事,当下无论是东离山,还是这东南海桃林,都承载了太多过往。若有隐世那一天,我更想找个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一个没有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只有那样,才能真正脱离这世间喧嚣,与世隔绝。”
君无渊低眸看着怀中爱人,轻道:“我以为你会更想待在熟悉的地方,能偶尔与挚友相聚。你真的放得下这一切,甘心与世隔绝吗?”
慕灼华缓声道:“嗯。对夜的亏欠,若一桩桩来算,我恐怕几辈子都弥补不完。与其继续相互折磨,还不如趁早离开他身边,放他自由,不让这份情再拖累他,这样,对我们来说都是种解脱。”
抬起头,离开君无渊的怀抱,慕灼华接着说道:“但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将夜的魂魄补回来。另外,我不想看到他再为我难过,只有在他放下了一切、肯对我们真心祝福的情况下,我才能与你隐世相守,否则我心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