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身契上印的是丽娘的大拇指,口供上面是一整只手掌,大老太爷两厢对比,二者果然合得上,他点了点头,把卖身契和口供都传了出去。
待有三四人看过后,都未发表异议,大老太爷才点了点头,对谢氏道:“弟妹,这口供是真的,是可用的物证。”
谢氏点了点头,便道:“省得给人留话柄,邹妈妈,去把沈姨娘请来,剩下来的事,就让他们三个对峙。”
邹妈妈出去之后,程怀仁冷冷地看着贺云昭,捕捉她的每一个表情和眼神,他就不信,这件事嫡母提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既然贺云昭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只会他一声!
那么今天这一出,谢氏以及贺云昭,到底是为了做什么!两年多都没平反的事儿,现在证明了程怀信的清白又有什么意义?
屋子里燃着六个五环双福圆扁的黄铜脚炉,程怀仁依旧感觉寒冷,后背一直发凉,头皮也发麻,他鬼使神差地朝外面看了一眼,心想程怀信会不会回来了!
开着一道缝儿的门外面空空如也,只有院子里的假山和枯枝静静地立在那里,长久不变,是没有不会动的死物。
程怀仁不相信程怀信会回来,三年了他都没回来,现在他怎么可能会回来。况且程怀信是被打断了腿赶走的,现在应当已经死了吧?众人等了一会儿,沈兰芝被带来了,奇怪的是,她脸上没有什么疑惑表情,两手紧紧地攥着帕子,扫视着在场之人。自打程家族人都来了,谢氏频频与武定侯往来,她就有大事不好的预感了,偏生儿子半
点都不听她的话。
事已至此,沈兰芝除了硬着头皮,没有别的法子了!
看着厅内跪在软垫上的两人,沈兰芝眉头深深地皱着,胸口起伏的幅度变大,尽管脸上有些惊慌,却也并未过度地表现出来,许是被人多势众给吓傻了。
安安分分地跪在冰凉的地砖上面行了礼,沈兰芝低着头,用余光瞥了一眼丽娘的父母。
程怀仁搭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收紧,咬着牙等待着接下来的好戏,他不知道嫡母到底是站在哪边,谢氏今天闹的这出又是为了什么!他就不信,本该死了的嫡兄,难道还能青天白日里从门外冒出来!
谢氏示意过后,周妈妈便把卖身契和口供递给了沈兰芝。
谢氏犀利的眼神投向沈兰芝,沉声道:“你可还有什么说的?”
沈兰芝颤着双手道:“焉知这口供……不是威逼利诱之下……”
谢氏道:“口供全是丽娘亲手书写,便是看上面的字,娟秀整齐,下笔稳重而不潦草,便可知是在含怨冷静的心情下所写,若是我威逼利诱所得,便不会是这般字迹。”
沈兰芝脑子一片空白,她就说谢氏怎么一直不收拾她!原来在这里等着呢!好个死老太婆,她以为自己都能把谢氏给熬死了,没想到老婆子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居然还要把她一起给拖进地狱!
谢氏不疾不徐对丽娘父母道:“沈姨娘既然还有话说,你们俩便把事情再讲一遍吧!”
程怀仁痛苦地皱着眉,沈姨娘怎么会没有把后事料理干净,居然在他要记在嫡母名下的紧要关头,闹出这么大的事!
将来只要别人提起他的嫡出身份,便永远逃不开生母戕害子嗣的名声!
丽娘母亲的声音打断了程怀仁的烦乱的思绪。妇人道:“三年前是伯府里的姨娘让我女儿做坏事,丽娘原先不肯,有时候不当差,便会回家向我们倾诉。这些事,我们都是知道的。后来丽娘回家回的少了,逼问起来,才知道是姨娘拿我们的命威胁丽娘
!”
程怀仁不自觉插话道:“你们当初狠心把她卖了,她又为何要这般重视你们的性命?”
所有人都看着程怀仁,过了一会儿便看着那妇人,想听这妇人如何回答。丽娘父亲道:“当年我们家受了亲人连累,无人敢接济,又逢我病重的厉害,家里大的小的都要饿死了……是丽娘自己说要跟着人家去做丫鬟。牙人婆子来的时候,说她模样好,做丫鬟可惜了……丽娘啊……
”吞了口气,丽娘父亲哽咽道:“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她求着她娘,把她卖了……后来辗转到了伯府,便被沈姨拿捏住了,做下了伤天害理的事儿。这事因我们而起,也希望诸位老爷太太们明鉴,还我女儿一
个清白,还伯府少爷一个清白!”
丽娘母亲含泪道:“这几年多谢老夫人照拂,我们才有机会给女儿正名。明善恶,才能让她九泉之下也能安心投胎!”
人证物证都在,这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谢氏冷眼看着沈姨娘,道:“你可还有话说?”
沈兰芝死死地盯着谢氏,两手抓着大腿上的衣摆,鼻子里重重地出气,龇牙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贺云昭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死到临头还不认罪,莫非还有内情?是不是怕牵连出什么人?”
谢氏明白贺云昭的意思,她这是在逼沈兰芝弃卒保车。
谢氏也跟着开口道:“三年前,沈姨娘一个人办得成这事?我记得那时候仁哥儿和你的侄女都养在身边。”微微转头,看着丽娘父母,她道:“你们两个可见过……”
不等谢氏把话说完,沈兰芝果然急了,她是死定了,若是她儿子也牵连其中,那才真的完了!
“只有我!”沈兰芝高声吼道:“是我一个人,那时候两个孩子还小,和他们没有关系!”说罢,她的身子就软了下去。
沈兰芝认了,谢氏便未继续追究,并非是为了放过程怀仁,而是她知道,沈姨娘会揽下所有的事,程怀仁也会把责任推脱到生母身上,再问下去只是浪费时间。